宁汝姗怀念地摸着纸张上工整笔挺的字。
那双她儿时的时光,当年觉得窒息烦闷逼仄,可现在回头望去,却是最好不过的年纪了。
她的前面是一个个保护她的人,而不是现在,所有的一切都将落在自己身上。
容祈看着她怀念的模样,突然开口问道:“你觉得秋嬷嬷的爹娘为了儿子把她卖了,这个事情你可以接受吗。”
“自然不能。”宁汝姗低声说着,“我听说他那个弟弟不好好读书,打架斗殴,三十的时候就和人互殴,还失手打死了人,后来关进牢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秋嬷嬷多好啊,人又聪明性子又好,做事极果断,若是她能读书识字,日子肯定比现在过得还好。”宁汝姗有些失落地说着,“我听说前朝有女学,也有女官的,秋嬷嬷若是生活在那边,肯定比现在好。”
“那她就不再属于你。”容祈缓声说着,“你不害怕嘛。”
宁汝姗展眉一笑:“你应该问我开不开心,然后我告诉你,我开心坏了。”
“我为什么要害怕,要桎梏住她,一个人能往上走,为什么要因为这些莫名的东西把人束缚住,我以前不知道娘就是梅夫人的时候,看到一本周游记,有人就说若是梅夫人是男儿身,会走上他祖父,他爹的后路,可惜她是一个女人。”
她眉宇神光奕奕,说起往事,总是带着温柔笑来。
“结果我娘说,这人嘴里说着周游各地,看遍大山河流,可却不知这一路,他的头都是低着的,不抬头仰望星空,敬畏高山,不知世事俗物,人间艰辛,只知道拿着书里酸懒腐臭的话来对其余人指手画脚。”
宁汝姗至今还记得当日娘说出这话时的神情。
明明她一如既往,只是懒懒的倚靠在软塌上,眉眼低垂,嘴角讥笑,可当时宁汝姗却觉得娘其实是站在高处,站在她说的星空之下,高山之巅,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世人。
清醒高傲,风骨峭峻。
“狩猎的人用一张铺天盖地的囚笼困住老虎,却高高在上指责老虎可惜了,若是他们和老虎面对面站着,生死在谁手可还未知。”
宁汝姗笑说着:“我娘满院子的书哪本不是信手拈来,无一不通,无一不精,她本就是最厉害的。秋嬷嬷也是,我不过是一时兴起,可她却一字一字都记在心中。”
容祈眼波微动,最后缓缓低下头。
“怎么好端端与我说这些。”宁汝姗捏着纸张,敏锐问着。
容祈沉默片刻,这才笑说着:“不过是可惜,但梅夫人说得一定会实现的。”
宁汝姗点头,注意力放在那三张纸张,随口应下:“谁知道呢。”
“咦,给应天府的这份信最是简单。”她盯着右下角点着红点的纸张,“这三句话,最后一句是不是‘入临安保护宁汝姗’。”
这封信不少字都是缺竖少横的,但隐约可猜其笔画,但‘入临安’和‘宁汝姗’六个字,秋嬷嬷写的格外端正有力。
容祈接过那封信点点头。
“若是没猜错,应该是‘官家有异,计划提前,速入临安保护宁汝姗’。”容祈看着这几行字,简单猜测着,“梅夫人给三个人的信都不一样,说明她是知道这三个人在春晓中的作用,写信也是为了试探,自然也是因人而异。”
“宴家在整个计划中是领头地位,梅夫人与他们说计划提前,他们若不是奸细,自然会听信梅夫人的话,入临安保护你。”
宁汝姗点头:“所以他们当时这么快就入临安了,是接了信,立马就出发的。”
“嗯。”容祈点头。
他拿起右下角点着白点的那份信,这封信是寄往西和州的。
“……被毁……危急,……复杂,铁器送……四人联手,入临护韩……孤。”
“这封信字数最多,按理也是提供的消息最多的,但同样叫他们入临安保护我。”宁汝姗若有所思。
“泗州这封信信好奇怪,‘钱银……入临,已有眉目,……入临,五方回合,以商大事。’,为什么之前那边写着四方回合,这边却是五方。”
容祈拎着黄色那封信,蹙眉说着。
“而且没叫他保护你。”
宁汝姗盯着后面两张信,突然指着其中两处,惊讶还锁着:“西和州,铁器,泗州,银钱。”
“金州榷场,王锵是为了保护粮草,那你说西和州的目的是不是为了铁器,泗州为了囤积银钱。”
容祈神色一冽,严肃说着:“西和州处在三国边境,自来就是走私铁器战马最多的地方,泗州靠着海运,接连南北,早已控制了整个淮南东路的贸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