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归来时_作者:赏饭罚饿(180)

2021-05-19 赏饭罚饿

  身体好像被这股细腻的香气包裹了,仿若是得到了怎样的救赎,烧不尽的烈火不再造势,那片红光烈焰汇成的海逐渐清波荡漾起来。

  周遭火焰的颜色变了,变得十分浅淡。

  他不自觉地松开了牙关,喘息带着节奏,极难捕捉到的一点细碎遥远地响在耳畔。

  被攥得面目全非的干草倏忽落回原处,少年的指尖动得很微妙,在半空胡乱的抓了一下,最后只抓到一把细软冰凉的青丝。

  他于是怎么也不愿意放手,丝丝缕缕地用五指缠绵,扣入掌心。

  这般的接触让燕山整个沉溺在了脱离现实的火海里,长久不想往外走。

  所有的一切都在感知里不断的坠落,坠落,再坠落,坠到极深的地方……

  隽永绵长。

  而过度的亢奋牵扯出了某种沉睡于深处的,最原始的情绪。

  他眼皮焦躁地一睁一合。

  双唇战栗着,歇斯里地的抖动。

  猛地一下。

  他的变故起很突然。

  观亭月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翻身摁在了地上。

  燕山的双目赤红得惊心,汗珠密布在额间鬓角。

  他一直在大喘气,神情癫狂而无处着落地望着她,手指疯了一样的大力握住那双纤细的胳膊,透过皮肉扣在骨节上,仿佛恨不能把对方嵌入经脉骨髓。


  此时此刻,他那仅剩的神志早已被灭顶的滋味尽数冲垮,只不停的辗转沉浮。眼前的事物甚至都化作如梦似幻的光团。

  感官里是细微的刺痛和痴迷的快意。

  他半点也不像个人了。

  像一头危险而兽性十足的狼,血液里始终流着幼年行走山中的暴戾与野蛮。

  在晦暗的记忆中,燕山看见观亭月别过头,凌乱的发丝遮住侧脸,被血污、汗迹黏在唇边和颈项间。

  她大概不想看见他。

  也好。

  她若是在这个时候望着自己,燕山觉得,他一定会感到无地自容。

  东风不知肆虐了多久。

  梢头的枝叶一夜间竟少了一半。

  直到天边隐隐有晨曦的微光,全部的颠荡才尘埃落定。

  干草七零八碎地铺满了木屋的角落,蛛网被吹得残破不堪,空气中交织着某种奇异的氛围。

  燕山安静地躺在地上,眼白附近弥漫的血丝正肉眼可见地退却。

  他听着自己的呼吸由重变轻,脑海中空旷了好一阵,却没怎么捕捉到观亭月的声音。

  这样的死寂可能持续了有一炷香,也许更长。

  旁边窸窸窣窣地传来动静,是她沉默地坐起身,摸索着找散在周围的衣衫。

  燕山在杂乱的干草缝隙里透出一缕目光,他不敢开口说话,也不敢有所动作,只尽量地,让自己不要发出任何的响声,就怕惊动了什么。

  观亭月一言不发地穿好衣裙,系好带子。

  明朗的朝阳沿着破漏的窗洒进屋内,堪堪从她绑发的臂弯间穿过,把手臂上五道深红浓郁的痕迹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色。

  异常刺目。

  她将自己从上到下恢复原状,拍拍尘泥,没有留下半句言语,连头都不曾转过分毫,便推门走了出去。

  昨日那匹白马正悠闲自在地找了块地低头食草。

  休息了一整夜,它容光焕发,眼见有人现身,当下嘚嘚嘚地迈着蹄子小跑过来,亲昵地拿脑袋蹭她。

  而观亭月却没有骑上去,伸手拍了拍马脖子,牵起缰绳,慢条斯理地朝南而行。

  她身上都是伤,什么乱七八糟的伤皆有,血汗凝结在发丝里,步子透着疲倦,拖拖沓沓的,只闭眼让阳光冲洗自己。

  走了不出百丈,隐约听得背后有细细的“沙沙”声,是一串很不明显的脚步。

  观亭月若有所感地回头,少年便顿时停住了身形,举止略微狼狈地打了个晃,隔着一片汪洋的荒草,目光小心翼翼又带着温柔复杂的情绪,安静地注视着她。

  那样的神色流入眼底,她心里仿佛被什么重重一击,昨夜发生的种种潮水般涌至脑海。

  包括让鲜血染就的月夜,包括那间脏破的小木屋,包括他们两个人……

  观亭月眼角狠狠地压了压,她彻底转过身来,面向着远处的燕山,语气低哑而温和,“我给你留了一袋银票和钱两,你拿去做点小生意吧。”

  “离开观家军,不入麒麟营,你可以活得很好的。”

  “反正……”她犹豫片刻,“反正你还年轻。”

  少年一声不吭,只一如既往地把她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