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愁地“啧”道, “这姑娘……到底是帮哪一边的?”
给自己递消息的人是她, 如今堂而皇之造反的也是她……能不能来个人解释一下情况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狭窄的巷子里四面响起整肃的脚步声,好似有一大批人马将周遭团团围住。
在场面乱得敌我不分之际,一道模糊的黑影自巷口而来, 而后顺着台阶渐次登上瓮城的墙头。
观亭月正将裹挟着血气的软剑抽回,瞬间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预感,她蓦地转身,仰首朝高处望去。
青年笔直如松的站在高墙之上。
四目相投,熟悉得让她不禁回想起一年以前,在某个山谷谷底,他们重逢相遇时的情景。
燕山神色自若地与之对视,态度淡然得仿佛是在公事公办。
他静静地和观亭月相顾良久,长眉下的眼眸水波不兴,只有一瞬不易觉察的闪烁,在外人瞧着,就仅是定远侯在打量这场乱局而已。
之后,青年高扬起手臂,冷声道:“天罡营听我号令。”
“卓芦勾结叛党,扰乱京城,其罪当诛。圣上口谕,捉拿城门卫第三营全体兵将,如有违抗,就地正法。”
他手臂带着劲风落下去。
藏在暗处的将士骤然现身,像是训练有素一般,动作干脆熟练地来了一场“包饺子”。
而观亭月忽地不再出手了。
任凭四野的惨叫震天凄厉,尸体渗出的血水汇聚成河,一点点漫过足下。
燕山沉默地注视着狭小的胡同。
对面的瓮城上,一个□□手正架起弓弦,长箭嗖然而出,凌厉又急速,一路撕裂空气与刀光,直逼高阳承绪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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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一的万寿节,旭日照常自东方而起,京城家家户户挂上了彩绸,听闻今天禁宫里有大朝会,内阁大臣、亲王宗室都将前往正殿为天子祝寿。
昨日未曾去御街瞻仰圣颜的百姓们于街头相遇,寒暄之后谈起闲话,说夜间有反贼在城中闹事,惊动了御林军与禁卫,搞出不小的阵势呢。
旁边有人附和,讲那天上飘下来好些大逆不道的话,真不晓得是有人刻意而为,还是咱们的九五之尊触怒了老天爷。
另外一个赶紧打住他的嘴,谨慎地环顾左右,让他小心言谈。
但即便如此,昨夜的祈福依然进行得很顺利。
那精致的孔明灯十分耀眼,一直升到接近明月的地方,最后才在云层中消失不见。
见证了此景的京城万民深感安慰,只觉后半年定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午时,顺天府官衙的厢房中。
白上青站在门外,甚是礼貌地轻叩两声。
很快里面便传来一个温和清冷的嗓音:“请进。”
他臂弯拖着食盒,得此许可才推开门扉。
观亭月独自坐在桌边,屋内卷帘放下,暗沉沉的,像黄昏的光景。
她从今晨寅时起就一直待在此处没有出去,说到底自己也算半个疑犯,能不必被关入牢狱之中已算是借了白上青这个新任府尹的人情。
“饿了吧?”后者把饭食从其中一一端出,“难为你了,如今上头还在调查,不知几时能有结果,恐怕要委屈你在这里等上几日。”
“没关系,这里很好……”观亭月握着竹筷,犹豫了一下,诚恳道,“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有没有。”白状元连忙摆手,怕她多虑,“这怎么叫麻烦。”
“谁一辈子不遇上几件塌天塌地的大事呢?咱们当朋友的,不就是这个时候派上用场的吗?”
他倒是很会想。
“来,你先趁热吃,好歹填饱肚子。”
她就着白饭吃了两口菜,不胡思乱想是不可能的。
御林军到场不久,她就被府衙的人带走了。至今除了白上青没有与任何人见面,也不知晓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情况怎样。
一时担心着官府查到了多少,一时担心家里的几个哥哥,一时又担心燕山……
白上青虽看似好说话,可言语间多少对她有所保留……毕竟是朝廷命官,他在某些方面是很讲原则的。
一顿饭才吃了个开头,院外就有差役来报,说宫里的人到了,马车正停在官衙之外。
“这么早?”他盛汤的手僵在半空,忍不住叹气,“真是连吃个饱饭的机会也不给啊。”
说完便朝观亭月无奈地耸耸肩,“内廷召见就是这样,催得急,让走就得立马动身。”
她闻言奇怪:“内廷召见?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