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归来时_作者:赏饭罚饿(31)

2021-05-19 赏饭罚饿

  后者倒是无所谓:“我还不困。”

  “不困也得睡!”老夫人不由分说地摁着她的肩往里推,“你们年轻人睡眠多,哪能不知规律的消耗精神气,也不怕将来得病。”

  “想你那个死鬼老爹,当年不要命的熬,最后怎么着?三十好几便大病小病缠身,冬天里一回家就躺在床上嗷嗷叫,你学他什么不好,偏要学他找死。”

  只这么短短几句话里,她爹就死了不下两回了,幸好是自己老娘,否则如此大不敬的话,听了非得夜里诈尸不可。

  观亭月被灌了一耳朵的唠叨,由老太太赶鸭子似的赶进了屋。

  院子很小,就巴掌大一点,前厅里的灯烛还没熄,燃得仅剩半寸来高,想是老人家一直坐着等到了天亮。

  纵然发了这么大的火,祖母也极少过问她们在外究竟去做了些什么,只独自黑着张脸,从厨房端来两碗熬得浓稠的玉米甜粥,口中碎碎念:

  “睡前喝点东西暖暖身体,一日三餐总不按时吃会伤肝伤胃——怎么说都不听,大的这样,小的也这样,不够灶上还有,自己去添。”

  老太太知道两个孩子嫌她啰嗦,放下碗就慢条斯理地拄着拐,自说自话地走了。

  远近里更声四起,传来锅碗瓢盆的动静,边城的人们生活节奏不快,街坊邻里这个点大概才陆续睡醒。

  江流已经换了身衣服,提着水桶进进出出,准备洗澡,他实在是在山洞里被困得太久,蓬头垢面,全无形象可言。

  “姐,我也给你烧了水,洗洗再睡吧。”

  家中房间紧凑,他俩门挨着门,江流这一间还是由库房改造的,角落里尽是陈年的旧物件。

  观亭月接过他递来的干净巾栉,道了句谢,低头擦脸。

  后者朝周遭环顾了一圈,眼看奶奶不在附近,便悄悄地靠近:“姐。”

  “嗯?”

  他突然压低嗓音问,“此前,石善明提兴复大奕的时候,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江流望着她,“你那番话里没有直接地拒绝吧。”

  观亭月捧巾子的手一顿,少年的双目里忽然铺满了探究,好似在怀疑,也在担忧着什么。

  她看尽对方眼底,末了,实诚地开口:“那身女装还挺适合你。”

  “……”

  不提这茬还好,江流顿时红着脸跳脚道,“还不是你同我说土匪可能是专挑年轻女孩子下手的!”

  她拧干水,笑容十分隐晦:“我不过随口一提,没想到你真信了。”

  “你哪像是随口,明明就是故意的!等等——”他绕到她面前去追问,“还没回答我呢。”

  观亭月却并未给他答复,只在江流面颊上用力捏了捏,眼神漫不经心的:“小孩子家家,不要老打听大人的事情。”

  然后把巾栉一放下,便若无其事地回了房。

  “我都十五了!”江流知道她是在敷衍自己,但仍觉受到了对方年龄上的侮辱,只好朝门扉抗议。

  此刻的阳光透过卷帘全数洒在了床头。

  观亭月背对着窗,以五指为梳,用那根历经血战的簪子挽发,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模棱两可地一笑。

  “还真是个敏感的男孩子。”

  *

  奶奶想让她俩早睡的愿望到底没能实现。

  隔壁的方家父女约莫是在车上打盹打够了,这会儿精神得不行,挟兄弟姊妹并一家老小登门拜访,拎着大包小包的瓜果与鸡鸭,说什么也要观亭月收下。若不是老太太拦着,还非得拉她喝上两杯聊表寸心不可。

  好容易把这几个热情得过了头的邻居送出门,后脚官府的差役又随之而至,针对叛军打劫的事拉着姐弟俩一通盘问。

  等观亭月真正闲下来,已是正午之后了。

  她同江流这回是真的身心疲倦,也不必祖母催促,各自关了门休息。

  炎炎夏日里,帘子一放,满屋子清幽凉爽,正适合补眠小憩。这一睡,三四个时辰也醒不过来。

  观亭月许久没有如此活动筋骨,平日里她的作息惯来是雷打不动,今天一睁眼,见屋外还是暗沉沉的黑色,就知道八成已经入夜了。

  正值子时与丑时之交,江流还没起,奶奶却刚睡下,真是个不早不晚的尴尬时段。

  她在床上无所事事地躺了一会儿,觉得这般消磨时光也是浪费,索性起身来,窸窸窣窣地穿戴整齐。

  推开房门,孤高的凉月冷清清地挂在半空,水银似的光辉铺满了整个院落,照得地面也微波闪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