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帐_作者:醉酒微酣(111)

2021-05-25 醉酒微酣

  崔晚晚抱着他胳膊蹭:“郎君今日送的礼深得我意,我喜欢极了,一时忘形而已嘛。”

  “阿泰,谢谢你。”

  上元节被认为是天宫赐福之日,是故没有宵禁,百姓秉烛夜游,通宵达旦。

  晚膳过后二人向崔父崔衍告辞,前往大灯楼赏灯。

  新正圆月夜,尤重看灯时。

  安福门外,立了一座二十丈高的巨大灯树,饰以金银锦绣,千乘珠箔,万条银烛,远远望去便是火树银花。树下聚集了歌伎舞女,身穿罗绮头戴珠翠,正载歌载舞地欢庆。

  胡夏战败赔偿金银牛马,接着又抄了吕扬的家,缴获无数财物,新帝终于不再囊中羞涩,于是豪掷千金,建了这样一座通天灯塔与民同乐。

  拓跋泰牵着崔晚晚登上大灯楼,福全等在这里,拿着一盏琉璃牡丹灯。

  “陛下,娘娘。”福全点燃蜡烛,然后呈上一根引线香。

  琉璃灯中盛放珍稀鲸脂,掌心大小能燃三天三夜不灭,拓跋泰把引线香交予崔晚晚,手握手一同引火点燃了花灯。

  福全连忙命人把这盏灯挂到灯塔最高处。

  拓跋泰仰望花树,冷硬的下颔线条也变得柔和,头顶明月皎皎,底下是万千子民,他说出对来年期望:“宜入新年,万事如意,五谷丰登,天下太平,民安乐业,边尘永息。”

  说罢看向身侧美人,含蓄道出与她长相厮守的心愿。

  “惟愿东风,岁岁人长久。”①

  烛火映入她的瞳孔,光影斑驳。

  “阿泰,朝朝暮暮,岁岁年年。”崔晚晚倚在他肩膀,朱唇轻启,“今年我们好好在一起。”

  二月初九,春闱开试。三日一场,连试三场,取进士八十六人。

  崔父的调令下来,不再是河东郡太守,而是回京任太常寺少卿。

  二月廿七,殿试于含元殿。

  拓跋泰极为重视这次考试,亲自拟了考题拿给方丞相,然后等待众士子答完以后,又与考官一同评判。

  殿试题目是“论帝王之政”,多数人答得中规中矩,先是歌功颂德一番,再陈述己见,又或者大谈特谈均田令,句句都在揣摩帝王心意。惟独一人,半句称赞也无,更不谈均田之政,而是针砭时弊,只讲大魏的内忧外患。

  如此犀利尖锐,却又别具一格,拓跋泰御笔一挥,点了此人为一甲第一。

  弥封的试卷拆开,拓跋泰尚不知此人姓名,便已下旨要见一见这位新科状元。


  天子御座高高在上,自殿外走进一名年轻男子,他青衫磊落,瘦而不弱,犹如竹中君子,风骨铮铮。

  他不卑不亢,下跪见礼。

  “草民陆湛,拜见陛下。”



第53章 陆湛 吾要吾妻。

  自战国起, 陆氏族人就多是诸侯门客,为列雄兼并天下献计纳策。直至汉代,陆氏高官屡出, 最高者任九卿, 衣绣衣,持节及虎符, 用军兴之法镇压叛逆,深得帝王宠信,因此被称为“绣衣直使”。数百年来,陆氏行的都是“督察百官, 查探隐匿,镇压起义”之职。朝代更迭,陆氏屹立不倒,靠得就是不逊于“斥候”的刺探情报的能力以及残酷的审讯手段。

  到了陆湛曾祖父这一辈, 陆家子嗣多夭折, 人丁不旺,家主反思从前, 认为是杀孽太过之由,正逢科举初兴, 于是留下祖训,从今往后陆氏子孙弃诏狱从科举,改走文人仕途。

  百年望族陆氏, 渐渐洗去陈年血污, 成了京中清贵门第,但始终没有太杰出的人物,直至三代之后,才养出一个陆寻真。

  此子天资聪颖悟性极高, 十八岁殿试被钦点为探花郎,深得帝王喜爱,入仕半年不到便做了五品中书舍人,掌侍进奏、参议表章、草拟诏旨,可谓前途无量。

  同一年,陆湛与崔晚晚定亲,惹得京城多少痴男怨女从天黑哭到天亮,旁人戏言京中河水都比不过那一月的泪水多。

  仍是那一年,先帝驾崩太子继位,随后……

  新帝强占佳人,君夺臣妻。

  陆湛挂印辞官,一去不返,无影无踪。

  沉寂了四年有余的人,今日突然冒了出来,还摇身一变成为新科状元。

  拓跋泰只觉得一团火堵到了喉咙眼。

  “平身。”他按下火气,声音含着凛冽,“你便是陆湛?”

  陆湛谢恩起身,仍是挺直腰背:“正是草民。”

  拓跋泰沉沉看着他,与之前想象的不同,陆湛不是那种温润如玉的世家公子,他更像一柄暗含锋芒的利刃,只是被刀鞘包裹住了,让人误以为无害。他忽然想起方才答卷上的字迹,与那本《论衡》如出一辙,只是如今陆湛的字更多了几分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