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木已成舟,不妨让他先坐着皇位。”赵阔捋着胡子,眼神精明,“镇南王与房牧山两个心腹大患,拓跋小儿必不会放任自流,且看他如何与那二人斗法。主公趁此时机韬光养晦,待到他们几败俱伤……”
赵阔说着说着去看江肃脸色,只见他闭口不言,也不表态,便知道这是还没说到心坎上,于是眼珠一转,道:“但拓跋小儿这般算计主公,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在下有一计,可让他身败名裂。”
江肃这才开口:“说来听听。”
登基之后诸事繁琐,拓跋泰一方面要提防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发难,一方面又要处理朝中各项事宜,于是连着在正殿住了四五日,每天合眼不超过两个时辰。
待到大事理顺,这日入夜,他抽空摆驾摘星楼。
按照祖宗规矩,诞育子女的先帝嫔妃,可随子女前去封地养老,没有子女的,就打发去守皇陵,或者送至宗庙出家修行。
拓跋泰尚未下旨言明后宫一干人的去处,众嫔妃战战兢兢,生怕这位铁血手腕的新帝看她们不顺眼,要让诸女殉葬。
佛兰早已收拾妥当,日夜盼望可就是不见出宫的旨意下来,不禁疑问:“您说陛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崔晚晚闲来无事,竟然在画画。她伏在案头仔细描摹线条,头也不抬地说:“揣测君心可是死罪,我怎么知道他想什么。”
难道她揣测君心的时候还少了?
佛兰哼道:“您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崔晚晚收笔,笑道:“好啦,小老百姓快来点灯,瞧瞧我的画作。”
佛兰掌灯走近,只见她画了一副江山图,江河浩渺,群山层峦,犹如仙境。
崔晚晚颇为满意,问道:“这幅如何?”
“一般般,不及您在家所作。”佛兰故意气她。
“太久没画手生而已,你不识货。”
崔晚晚冷哼一声,把画晾在案桌之上。此时自外进来一名内侍,急急禀告圣驾已至殿外。按理说崔晚晚要出门跪迎,但她置若罔闻,自顾自在画上填色。
拓跋泰进殿看见众人跪在地上,朝思暮想的那人却不在其中,他挥退闲杂人等,在桌案寻到崔晚晚。
“怎不理人?”
手中紫狼毫被抽走,崔晚晚瞪他一眼:“陛下日理万机,怎么有空光临寒舍?有何贵干?”
“寒舍?”拓跋泰指着四周金壁银柱,道:“如果此处都称寒酸的话,那正殿只能算作草屋了。”
“你喜欢的话,让你住好了。”崔晚晚仿佛这才想起他如今是皇帝,敷衍屈膝一礼,“臣妾见过圣上,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拓跋泰去牵她的手,眼里不自觉浮起笑意:“真让我住这儿?”
“你该自称朕。”崔晚晚嫌弃不已,咕哝一句,“当了皇帝也不像。”
拓跋泰负手在背,环顾寝殿四周,似乎真的在考虑如何把御案龙床搬来安置。他缓缓踱步,乍见一口金丝楠木大箱放置在屏风旁,正好挡着路。
随手掀开箱子,里面是几件普通衣衫以及一些书本画册,他略微翻了翻。
“在看什么?”
颜料晾干,崔晚晚徐徐把画卷起,见到拓跋泰躬身在屏风旁瞧什么。
拓跋泰转过身否认,收紧手掌:“没什么。”
“天子一言九鼎,陛下可记得还欠我一件事?”
她所说的是太液池喂鱼那日,他问她要什么好处?她说会让他做一件事。
拓跋泰点头:“自然。”他不知道她想要什么,略有紧张,补充道,“只要力所能及。”
“我想请旨遣散先帝后宫。”崔晚晚满怀对将来生活的期待,眸里都是媲美星辰的光芒,“你放她们出宫去,再赏赐些财物,以后婚嫁自便。她们必定感恩戴德,出宫以后也只会宣扬陛下心慈仁厚,如此一来,陛下在民间声威更盛。”
“娘娘想得倒是周到。”
拓跋泰没头没脑说了一句,落进崔晚晚的耳朵里就觉得不对劲了。
娘娘?如今她算哪门子娘娘?
她心情好也不跟拓跋泰计较了,笑盈盈的:“你没说不,就算答应了。”
“可。”拓跋泰点头,复又问:“那你作何打算?”
“我也一道出宫去,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崔晚晚把那卷画塞进拓跋泰手里,“送你。”
刚才她描色的时候,拓跋泰已仔细瞧过,笔法不俗线条轻快,想来作画之人心情极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