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扫了眼江霏,道:“江姑娘竟也在,快快起吧。”
她说完,将正给李椹行礼的宁二拖起来,心疼道:“这孩子发了高热,两三天了也不见好,我这才在宫中下匙前赶了回来,也不知具体是何症候。”
宁二姑娘将门出身,本有几分英气的面上染了病容,比平素显出几分苍白的荏弱。
李椹目光在她面上停留一瞬,转了转手上的扳指:“那便让孙太医瞧瞧吧。”
有内侍抬了美人榻来,垂幔遮下,竟在这养心殿瞧起病来。内侍们交换了个眼神,这宁二姑娘,果然在帝王心中不一般。
殿内有片刻的宁静,御案上的八角琉璃烛树,映出李椹苍□□致的面容,瞧不出喜怒。
章太后见此情形,笑着开了口:“我这一路也累了,便让宁丫头留在养心殿瞧病吧,我同江姑娘先去歇了。”
要单独将宁二姑娘留在养心殿吗?江霏揪着手里的帕子,头一回,怯怯的提要求:“我……我能留下来吗?”
这声音细细的,怯懦的很,李椹看见她手里的帕子搅成一团,显然是忐忑不已。
他还是似笑非笑的表情,只当未闻,对着章太后道:“既如此,母后同阿霏便回吧。”
江霏知道,她离皇帝只一步之远,他定是听到了她的话,可他不在乎,并不在乎她这点微末的心情。
她再未开口,福了一礼,转身出了殿门。
走的远了,她身侧的小丫鬟同她一样,是个怯懦的性子,只会轻轻安抚:“姑娘,您……您别难过。”
江霏紧紧攥着衣袖,低低嗯了声。他永远都是她心中意气风发的小将军,值得她一生守候。她……她不难过!真的不难过!
殿内,章太后望着那远去的背影,轻笑了声,状似无意叹道:“哥哥把持前朝,妹妹入主后宫,江家如今也真真荣耀。”
她含笑的目光望进帝王不辨喜怒的眸子,清晰的看见了里面一闪即逝的波澜,若无其事挪开来,摆手出了养心殿。
走的远了,她身侧的大内侍李奉久带了点不忿神色,啐道:“江首辅真真好手段,如今南边局势这样艰难,他竟还能夺了我们章家的兵权!”
“临危不乱,釜底抽薪啊!”章太后啧啧两声,嘴角的那几分笑意终于慢慢凝住了。
她辅佐两朝,在位这许久,从未想过,会碰上这样的主。这江家小子,行事果决狠辣,偏算无遗策,从来让人想不到,他下一步要如何行事。每每于危机中逆转乾坤,将政敌逼入死地。
她从来不想与这人为敌,可偏偏,他要将她们外戚手里的权势一一收回,连她章家在江南的军权也敢动,那就别怪她不留情面。
她低低冷哼一声,透出些许老辣的狠厉,忽而道:“听南边密探来报,当年江首辅那个外室并没死,现如今,也在南边呢?”
李奉久喏了一声,没明白太后提这等微末之事做何。
章太后却舒展笑起来,伸出染了丹红豆蔻的手,点着他道:“奉久你这便不懂了,这样的男人,一旦动了情,就再不是铁板一块。”
她说着进了章含宫,命人伺候笔墨纸砚,俯身片刻,便差人往南边章家送去。
这密笺里,偌大的一页宣纸,上面却寥寥三个字:沈音音!
第49章 他酒气上涌,翻江倒海的……
南边今年的雪格外多,进了腊月,已是飘了三四场,腊月二十八这日又开始下,飘飘扬扬,一直到了除夕也不见停。
林嬷嬷捂着个手炉,站在季家后院的连廊上张望,叹道:“这天眼见就黑了,阿淮怎得还不归家?这大过年的,有什么政务不能先放放?”
音音手里抱了件竹青大氅,打帘出来,道:“嬷嬷,起风了,大哥哥连件氅衣也未披,我们去府衙接他吧。”
林嬷嬷当即连连称是,要是不去接,她这个儿子忙起来,估计连除夕的年夜饭都忘了。
府衙离季府一条街的距离,两人也未乘车,各撑了把油纸伞,闲闲走了过去。
季淮从江陵府衙出来时,茫茫的大雪,天地间昏暗一片,一抬眼,却见母亲正同音音候在府衙门前,挑着的风灯飘飘荡荡,温暖的昏黄,让他淡然的眉眼瞬间柔和了下来,几步走过去,先唤了声“母亲”,又将目光落在了音音身上。
音音见他只着了一件月白直缀,还是单层的锦缎,不由送出手里的氅衣,道:“这样冷的天,大哥哥穿上吧。”
季淮两只手都拿了文书,朝她扬了扬,笑道:“音音替我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