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表姐,音音心里还是搅着难受,她说完了,垂下头,默了一瞬,才轻笑:“不过如今说来,大人怕是也不信的,我毕竟无甚证据。”
“我信!”果断的男声,带着暗哑的涩。江陈忽而想起,她那时苍白着一张脸,确实对他说过:“我大姐姐的孩子没了,往后也再不能生了,我对不起她!”
可他,并未在那时,给她可靠的依赖。
原来她也确实依赖过他的。也曾有一些瞬间,对他心动过。是他一点点斩断了这份依赖,将她那点子少女心思磨没了。
若是当初她便无心,他还能狠的下心,可明明她动过心,却被自己给磨没了,大抵,这才是最大的遗憾。
果然,他听见小姑娘悠悠道:“可是大人,这点子微妙的感情,在你要娶妻时,就决议被我丢弃了。我是真的怕,若是对你生了感情,我实在不敢想,你再带着柳韵的气息来拥我时,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若是没有感情,尚且能忍耐一二。可若是真的将你当成夫君,大人,没有哪个女子能忍受的。”
是以,她决计不能容忍,自己对他动感情。可那些已生出的在意,真的便那样好抽离吗?音音想起那时听见他要娶妻,自己洇湿的宣纸;国公府后罩房里,她落下的一滴泪;那一丝妄念落空时,她骤然失力的身体。曾经是有一点难的吧,可好在她知错能改,早就释然了。
这一声声一句句,砸在江陈心里,让他搭在窗框上的手骤然握紧了,哑着声道了句:“沈音音,我不娶旁人,往后,只有你一个,成不成?我给你一个家,一个纯粹的家。”
他伸手解下腰间的佩玉,递至她面前,虔诚的蛊惑:“沈音音,嫁给我可好?我们……重新开始。”
这一回,他一定好好呵护她的少女情动。
那枚江家传下来的羊脂玉,莹润光泽,坠了一个小小的珏字,只一道细痕,突兀的很,破坏了这整体的美感。
音音忽而想起,她那时替江陈更衣,不慎碰了这玉佩,被他劈手夺过,凉薄的声音,说的是:“这玉,不是你该碰的。”
如今,他竟捧至她面前,说是要娶她。真是讽刺啊。
她伸手推回那玉佩,凝了神色,对江陈道:“大人,你看这玉,有了裂痕,便再难修复。感情也是如此,一旦抽离,也再难回来。我早已释然了,大人又何必执念。我们就到这里吧。”
她说完,双手交叠在小腹,曲膝行礼,恳请道:“还请大人成全。”
“起来!”江陈眼底猩红一片,下颔线紧紧绷着,声音亦是暗哑的沉凝,在这静室里,分外骇人。
音音却执拗的很,并不起身,又道了句:“还望大人成全。”
有些事,必须当断则断。她不允许自己同大哥哥订婚后,还同他有纠缠。
她细白的手紧紧攥在一起,等他一个结果,忽觉手臂一紧,却被他抵在了墙边。
江陈微倾身,清俊的脸近在咫尺,浓密的睫毛垂下来,遮住了凤眼里的惊涛骇浪。他低低笑了一声,问:“沈音音,你让我成全你什么?成全你同季淮吗?还是成全你的再无瓜葛?”
只可惜,这两个他一个也做不到。
任何一个,只要一想起,都足以让往后余生不得安宁。
偏偏音音扬起脸,坚定道:“是,两者都有,还望大人成全。”
江陈连脸上那丝嘲讽的笑都维持不住了,青白不定的沉默,每一口呼吸,都搅的心肺难受,良久,才低低“嗬”了一声,狠厉道:“沈音音,你真是做梦。”
“你怕是要害了季家。”
他这最后一句,让音音骤然抬眸,定定望住他。
江陈从未见过这样的沈音音,往日水波荡漾的杏眼里燃了一簇火,愤恨的不甘,一寸寸凌迟他。
在这沉默的对峙里,终究是他先败下阵来,偏开眸光,哑声道了句:“沈音音,别这样看我。”
音音却充耳不闻,那簇火苗越燃越旺,压抑的果决,她说:“江陈,别让我恨你。”
这话落了,她看见男子宽展的肩膀轻颤了下,下颔线越绷越紧,像是即将喷涌的岩浆,危险的压抑。
可最终,他还是凭着强大的毅力,一点点压下了所有,现了苍白的无措,他说:“沈音音,怎么办,我放不下你。”
江陈向来是沉稳笃定的,有他在,似乎这大周所有的风浪都能压下去,这是音音头一回,看见他的无措。
她一点点平息下来,从他怀中钻出来,柔韧的倔强,福礼道:“大人保重,往后,愿您得世家良配,恩爱余生。我们,各不相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