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说道:“殿下的心意民女心领了,可是民女现在没有心思玩——昨晚和建文余孽婵儿搏斗,又噩梦连连,没有睡好,现在困的很,眼睛都睁不开了,只想回去睡个回笼觉。”
朱瞻壑凑近过去看她的脸,她素面朝天,不施脂粉,眼眶的确有一圈淡淡的青黑之色,没有睡好的样子。
眼前蓦地出现个大脑袋,胡善祥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体态变得僵硬起来。
朱瞻壑感觉到她的紧张,“你好像……很害怕?”
胡善祥说道:“殿下靠的太近了,男女授受不亲。”
朱瞻壑不要脸,他没有后退,还上下打量她,“你今天早上还光着脚在我哥的寝宫里乱跑,那时候你还像不是拘泥礼节之人。”
胡善祥说道:“那时被噩梦所扰,就像梦游似的,民女失礼了。”
朱瞻壑终于肯放过她,坐回座位,往后一仰,“我跟我哥不一样,他从小就严肃古板,不苟言笑,张口规矩,闭口礼仪,你在他那里当差,要先立规矩。我就随便多了,不用建立什么功业,反正将来都去自己的藩地就藩,吃吃喝喝一辈子就过去了,所以你跟我在一起时不用拘泥礼仪,放轻松些——坐下,我们喝杯茶,提提神,很快就回宫了。”
大明皇室的男孩子们是完全不同的教育,储君照书养,藩王照猪养。
原本大明开国皇帝洪武帝朱元璋努力栽培每一个儿子,并效仿古时周天子,把儿子们分封在边关,给予兵权和军队,守护大明。
但自从封在北平的永乐帝夺了侄儿建文帝的皇位,他担心其他藩王也效仿他起兵夺位,就把原本镇守边关的藩王们全部改封到了大明的腹地,并逼藩王们交出兵权。
藩王不能当官、不能掌兵、不能做生意与民争利,像猪一样吃吃喝喝睡睡一辈子,所谓藩王府,不过是个华丽的猪圈罢了!
这要朱瞻壑如何甘心当一头猪?为了不当猪,只能铤而走险,和父亲汉王一起想法子夺储。
胡善祥一回到端敬宫,就被人送到文渊阁,朱瞻基要见她。
在进门之前,胡善祥深吸一口气,打算迎接朱瞻基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
朱瞻基在看公文,案头堆积的文书比他脑袋还高。
胡善祥行礼,朱瞻基仿佛没听见,久久没有回应,胡善祥就只能站着干等。
就在她腿脚都站麻了,案头文书和朱瞻基的眉头平齐时,他终于抬头看她,淡淡道:“今天出宫玩的可还开心?”
居然进宫第一天就跟朱瞻壑跑了!
“开心。”胡善祥说道。
朱瞻基嘴唇一抿:女人,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胡善祥又道:“得知殿下找借口把韩桂兰安置到御膳房,民女很开心。民女错了,民女违背了‘三不真言’,还小瞧了殿下,请殿下责罚。”
来吧,我这次心服口服,甘愿受罚。
朱瞻基说道:“惩罚对你有用的话,你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你天生胆大,还有一腔热血和莫名其妙的勇气,热血上头时,什么离谱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但今天韩桂兰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够明白一个道理,宫里的规矩不仅仅是束缚,只要你掌控得当,也可以拿来当做达到目的的手段,有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如果你不懂这个道理,就是当了女官也无用,碌碌无为还是最完美的结局,身败名裂,驱除出宫,甚至丢了性命都可能是你的归宿。”
“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今天就送你回济宁,只是你要把这一路的事情都忘记,不要说给任何听。”
朱瞻基就是想要逼胡善祥自己放弃。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这德行自己最清楚,将来闯祸我可不管。
胡善祥不假思索,立刻说道:“不后悔,民女就是要当女官,民女的确有很多坏毛病,但是都会努力改正的,求殿下给民女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吧。”
韩桂兰不想当嫔妃,宁可去御膳房搬泡菜缸;她也一样,回家就要被父亲张罗着亲事嫁人当贵妇,她宁可在险象环生的宫廷当女官。
朱瞻基见拗不过她,只得退而求其次,“宫里的女官都归尚宫局的马尚宫管,来人,带她去见马尚宫,马尚宫会安排你学习宫规。”
胡善祥跟着一个内侍走了。内侍在前头带路,这是一条漫长的路,从东长街一直走到玄武门,出了后宫,就在胡善祥以为终于到了的时候,内侍又比了个邀请的姿势,“胡姑娘,请上山,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