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檀音迟疑片刻,说了实话:“谢无风。”
“不可能!”孔玉临不信,“你知不知道中这毒是什么后果?浑身僵硬,不能自理,除了眼睛能活动,就跟尸体一般!”
“我知道,这其中另有隐情……”
话未说完,谢无风收好了包袱,从木屋中走了出来。纪檀音停下话头。
“你,”他心跳得很快,声音干涩,傻傻地问,“你不用早饭了么?”
“不用。”谢无风走到马桩子边上,解追月的缰绳。
纪檀音与孔玉临对视一眼,神情忐忑又无助,他慢吞吞地走到谢无风边上,也不敢伸手拉他,生硬地叮嘱:“路上小心。”
谢无风将路途中的危险大肆渲染,还故作满不在乎:“去赤尾屿要过海,风浪极大,说不定我就死在海上,有去无回了。”
纪檀音本就忧心忡忡,听了这话更是方寸大乱,差点开口乞求谢无风不要冒险。好在他还有一丝理智,勉强压下难过,劝道:“不会的。”
谢无风看着他在阳光下浅淡的、微微张开的嘴唇,再一次举了白旗,他略带粗鲁地将纪檀音按进怀里,掐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孔玉临一直专注而疑惑地望着谢无风,思考为何此人身中剧毒仍行动如常,不提防他突然和师弟缠绵起来,吓了一跳,急忙转开视线。
喘息声在幽静的林子里传得极远,孔玉临满脸通红,脚下慢慢朝木屋倒退。
“放心吧,”谢无风终于松开纪檀音。他不再多言,跃上马背,收紧缰绳。
纪檀音脸上还带着激吻后的潮红,他迎着明亮的阳光,看见谢无风衣袂飘飘,绝尘而去。
“等等我!”他愤恨地跺脚,追上去,跑起来,“等等我,我跟你去!”
早该答应的,孔玉临郁闷地腹诽,方才就不会有那出淫|声浪语了……
纪檀音简单地收拾了行装,从钱袋里倒出一半碎银,递给孔玉临,说道:“二师兄,多谢你,这一半银子,你留下。”
孔玉临没有推辞,把纪檀音拉到一边,塞给他几颗丸药,提醒道:“事事小心,他若对你不好,千万不要忍气吞声,这几粒都是剧毒,化在水中无色无味,保准让他生不如死。”
“谁要这个呀,”纪檀音将毒药还给他,简要说了谢无风修习《火阳经》及《散功大法》的内情,恳请孔玉临费些心思,调制妖木之毒的解药。
孔玉临不敢说大话:“我也没有把握,试一试吧。”
纪檀音谢过他,便去跟纪恒告别。
山上气候湿润,不过十几日的功夫,坟头上已东一丛、西一丛地冒出青色嫩草。
纪檀音心中一阵酸楚,他跪下来,叫了句“师父”,四肢僵硬,紧张而愧疚。
“扑通”一声,谢无风撩开衣摆,也直挺挺地跪下了。
“你做什么?”纪檀音小声问。
谢无风坦然地看着他:“拜高堂啊。”
纪檀音觉得他简直是在胡闹,但谢无风笑着牵住他的手,恭恭敬敬地给纪恒夫妇磕了个头。
纪檀音被他拽着,连忙俯下身,额头触在茸茸的绿草上,又痒又软和。
三叩首之后,两人站起身,谢无风低声许诺:“前辈放心,我会把阿音照顾好的。”
“师父、师娘,”纪檀音想了好一会,郑重说道,“我一定会回来看望你们的。”
孔玉临把追风也牵到房前来了,两匹马儿亲热地互相啃咬,低低地嘶鸣。
纪檀音抱了抱他:“二师兄,我走了,你多保重。”
谢无风也作了个揖:“这些日子打扰了。”
“你,”孔玉临似是想对谢无风说些威胁的话,最后改了口,道:“你们也保重。”
“知道啦。”纪檀音跨上马背,猛拽缰绳,追风长嘶一声,跟在追月后面狂奔起来。
清凉的风吹在身上,那样急、那样快,一瞬间,所有的阴霾似乎都被带走,消散在这天地之间。
过了一会,纪檀音回头看去,孔玉临已成了个小黑点,而伴随他长大的木屋,也已遁入郁郁葱葱的森林之中。
“谢无风,”纪檀音道,“你给我讲讲赤尾屿吧。”
赤尾屿很远,要一直走到陆地的最南边,然后坐船,漂流五六个时辰才能到。那是个与问灵峰完全不一样的地方,有许多稀奇古怪的习俗。谢无风信手拈来,讲得有鼻子有眼,纪檀音辨不出真假,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
总之,这一路他们走得格外从容,一边游玩一边南下,见闻颇多,乐趣无穷。谢无风不再打家劫舍,但挥金如土、贪图享乐的作风却没改变全赖他们借宿芙蓉苑时,汤蓉秋赠了一包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