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拒绝,她的厌恶,无一不在撕扯着他的理智,摧毁着他固若金汤的占有欲。
他一手驯养出来的女人没有给他带来半分好处,还要留在别的男人身边承欢,他怎能忍下这种耻辱?
思及此,元襄宽袖遮掩下的双手徐徐攥紧,今日阳光甚好,明湛的光束投照而下,将他的身影在石阶上拉得欣长。
不出所料的话,他唐突下跪之事没多久就会传遍了大明宫,冲动过后只觉颜面扫地,可事已至此,他只能破釜沉舟,名正言顺的试上一试,顺便探探元衡的底线。
顾菁菁说的要求他已经做了,这次,总不能说他刚愎自用了吧?
等了没一会儿,福禄猫腰出来引人,“王爷,陛下有请。”
元襄深吸一口气,摒除杂念,随其一道进入紫宸殿。
元衡正坐在案前批注官员呈上的奏章,一袭朱红,没有半分杂色,宽袖圆领,衬得肤白如玉,窗棂射入的几束光线落在他身上,温隽柔和,文弱清致,当真好一个秀丽人物。
“皇叔来了。”
听到脚步声,元衡抬眸一望,叔侄二人的眼神在空中纠缠起来,倏然透出难以言说的压抑之气。
他轻挑眉梢,开门见山的问道:“听闻皇叔在含元殿跪了一夜,究竟出了何事?”
昨日含元殿内外是羽林军驻守,如有异动,皇帝必然知晓,元襄懒得与他多费口舌,淡然扫他一眼,笑道:“陛下的批注奏章愈发纯熟,倒是堪堪能上手了,不如提前亲政可好?”
“亲政?”元衡一怔,万万没想到他会提及此事,“皇叔是何意思?”
元襄阔步走到桌案前,自袖襕掏出一枚白玉雕缡的印章,轻轻放在砚台边上,食指轻轻点弄,“有了它,你就能亲政了。”
元衡紧盯着那枚拇指高矮的印章,眸中神采掩在长睫之下,一时让人难辨情绪。
这枚印章乃是摄政权印,饶是奏章得到了皇帝的批注,没有摄政权印在,亦做不得数。如今皇叔将这印章交出来,就是放弃了摄政的权力,之后国家大事悉数由他做主了……
他掀眸问道:“皇叔有什么条件?”
“你倒是不傻。”元襄正正对上他的目光,“我要一个人。”
“谁?”
“你知晓一切,不必再装糊涂了。”元襄双手撑住桌案,俯身盯住元衡,“好侄儿,你与太尉筹谋这么久,不就是想顺利亲政吗?现在摄政权印就在你面前,你要,还是不要?”
他的嗓音沉澈,如同降下魔咒,一字一句地勾出男人最原始的欲-望。
他原先以为自己的侄儿不过是个无欲无求的病秧子,如今倒是让他改观了,生在皇家哪有一个单纯之人,权势和江山才是他们追逐的根本。
宋湛怂恿也好,侄儿后知后觉也罢,他只想先解决燃眉之急。
紫宸殿内寂静无声,唯有香雾袅袅,盘旋至琼华宝顶。
元衡与他对视许久,无甚血色的唇微微勾起,淡声道:“皇叔想来讨要朕的皇后,如此明目张胆,是赌准了朕没法治你罪吗?”
元襄半分畏惧都没有,胸有成竹的诘问:“若你能,还会留我到今日吗?”
眼前之人神色淡然,但眼角眉梢尽是跋扈之意,元衡看着他噤口不言,心底极具厌烦。
摄政王的党羽在朝野盘踞已久,饶是他和三公努力分割权势,现在的确无法撼动皇叔的地位。但三年不成,五载总可,即便他现在拿权印,皇叔一日不除,党派之争就一日不息,他的朝野依旧稳定不了。
何况,世间没有他物可以换走顾菁菁……
见他一直若有所思,元襄不禁再加一把火,沉声道:“元衡,拿走它,把菁菁还给我。”
不料这句话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进元衡心里。
“皇叔可是糊涂了,什么叫还给你?”他微蹙眉头,眸色渐冷,“最先爱她的人是朕,她的夫君是朕,与她两情相悦亦是朕,何有把她还你之说?只因你当初强占了她,逼她入宫做棋子吗?”
不过区区几句话,堵的元襄哑口无言,怔然望着元衡起身。
“皇叔应该知晓,一旦落子,无悔棋之说。之前的事,菁菁不在意,朕更不在意,还请皇叔不要再介怀。”元衡绕过桌案走到他身边,拿起权印塞进他的玉带,“皇叔的好意朕心领了,但朕资历尚浅,朝中诸事还要多多劳烦皇叔代理,待朕及冠再亲政也不迟。”
叔侄二人凝眸对视,徒留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