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宫粉黛无颜色_作者:晓雨霖铃(629)

2021-06-07 晓雨霖铃

  脚步下了楼阶,独留陆绍翌立在原地,良久之后,背靠门扇滑坐地上,泪水滚滚垂下,碎落成滴....

  绵绵小雨下了三四日,树林,田埂,油菜花田,陌上羊肠小道,皆沐浴在茫茫雨雾中,空气里飘着湿泥和水涤青草的味道,山尖岚气流涌,分不清是云还是雾。

  定柔接到口信,皇帝也是斟酌了几日,觉得作为小丫头的夫君应该心胸敞亮些,便对她说允了。这一日定柔哄安稳了小儿子,围上披风,换了一双羊皮小靴,撑着一把小伞走出道观,沿着田垄小道走了二三里,小靴整个成了泥泞,前方一人一马等在那里,撑着一把黄油纸伞,似是来了很久。

  他今日穿着一袭黛色右衽长袍,腰系蹀躞革带,那沉郁的颜色让他整个人老成了许多,身线孤冷寂寥,发束成一个髻,横一支乌木簪,清瘦的下颔,眼中沉淀着忧伤。

  她恍惚了一瞬,抬步向前,仍是旧时的称呼:“昭明哥哥。”

  陆绍翌下了马,举着伞上前两步,与她面面相对,望着女子依稀柔美的面庞,凝脂玉酥的肌肤薄的吹弹可破,想到要割舍,不由疼的抽心断肠:“定柔.......”

  她被那炽热的目光逼视的低下了头,望着自己的足尖,脸颊窘迫的一阵烧。

  他眼中蒙上了泪雾,哽噎不能语,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我都知道了,我爹娘,我姐姐,他们做的所有事,非人所为,是我对不起你!将你留在他们手里,九死一生。”

  定柔头垂的更低。

  细如绵针的雨丝淋在草叶上索索沙沙,天地间晶澈透亮的雨帘下的如泣如诉,山尖岚气流动,朦朦湮没了山脉。

  他咽了咽泪,用尽力气逼着自己说出来:“我昨日已到有司请人拟写了和离书,以后,好好和你心爱的人在一起罢,珍惜余生的时光,我......要成亲了......”

  定柔猛然抬头,晶莹的眸子璀然盈盈:“真的......么......”

  陆绍翌艰涩地点一点头:“承安伯的小女儿,年方及笄,我娘已请了媒使,年底之前亲迎完婚。”

  定柔双手颤抖着绞在一起,咽中哽了硬块,心下沉甸甸坠了愧疚,双眸含着欢喜的泪:“谢谢你,昭明哥哥!我从未奢求能得到你的宽谅,我们之间,是我辜负你在先,不怪别人,没有那么多的情有可原,你恨我理所应当......原是理所应当......”

  我情愿你再打我几巴掌。

  他拼命忍着想要将她拥入臂弯的意念,牙关微微打磕,一字一句说的痛彻心扉:“不要这么想,你对我足够情至义尽,襄王说的对,当初不过是我的运气比他好一点,认识你早一点,仔细想想,只有他那样雄韬伟略的才堪配你,你和他才应该是天造地设。”

  定柔攥着伞柄的指尖冰冷,伞外飞溅的雨沫沾湿了鬓边几缕发丝,泪水急急冲刷着视野,使力咬着唇。

  宿怨化解,他倾尽了胸臆中的话,问起了可儿:“我能见见她吗?听说,长得像你,被教养的很好。”

  定柔点头:“当然可以。”

  我回去就让人回宫送信,可儿和玥儿前几日来道观看小弟弟,定柔私下将安可拉到一旁说了生父的事,孩儿长大了,有了分辨是非的心思,安可本来十分抵触,怨恨生父害的母亲险些丧命,定柔将从前的事情叙述了一遍,母亲与生父之间并非孽缘啊,也有过短暂的两情相悦,只是缘浅而已,毋以小嫌疏至戚,毋以新怨忘旧恩,人生没有绝对的功过,她也并非怨念之中生下的孩子,我们都应该学会容纳过往,正视自己。

  这几日,想来可儿也释然了。

  雨势小了许多,陆绍翌将伞收起来,却是不得不走了,脚下似有万钧重,对着心爱的女人,最后唤了一声:“娘子......”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便是刀劈斧砍我,也不在你怀娠大肚的时候离开你一步......

  回到陆府雨已息了,瓦檐滴滴答答,李氏焦急地等在回廊,陆绍翌下了马失魂落魄地步入内院,见到母亲,唇角展开一个苦涩的笑:“娘,我要成亲。”

  以后,我会如她所期望的那样,活着。

  第三日可儿答应了见生父,陆绍翌等在宫门外,父女俩隔着舆轿的珠帘相望,最亲密的骨肉血脉却是满眼陌生,待了一日,夜晚回了道观,定柔问起,可儿笑了笑,答:“还行罢。”

  定柔摸着女儿的额发:“来日方长。”

  皇帝这日晨起从道观奔马回宫,下了地正要进殿更换朝服,小梁子急报:“昨天您走的急,来不及通禀,慕容府出事了,楚国夫人的汤羹被人下了砒.霜,幸好太医救治的快,保住了命,姚氏少奶奶不见了,说是畏罪潜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