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是你啊。”许长安强打起精神,扯一扯嘴角,勉强站好。
小五见她脚下踉跄,伸手帮忙扶了一下:“到底出什么事了?”
少爷此时的脸色,实在太难看了,苍白得仿佛没有一点血色。
许长安垂眸,声音极轻,仿若呢喃:“他回来了,他记起来了,他要让我跟文元进宫。”
想到他临走前的态度,她不寒而栗。
“承志少爷吗?什么记起来?他以前……”小五突然瞪大了眼睛,“进,进宫?他是……”
沈三公子、不可得罪、沈是国姓、排行第三……
小五惊得倒吸一口冷气:“这,这……”
是皇帝?
他转念又结结巴巴地安慰:“这,这也挺好。进宫当娘娘嘛……”
许长安苦笑,打断了他的话:“开春就会选秀,充盈后宫。”
“这……”
在京城几个月,做御药供奉,时常和御药房打交道。小五自然知道选秀、充盈后宫是什么意思。
跟在少爷身边多年,自忖对她的性格也有一些了解。她自小假充男子长大,跟寻常女子不太一样。她对嫁人都抵触,只愿意招赘。她怎么肯接受去跟旁人共事一夫?
若夫婿是普通人,或许还可以或撒泼或强势地表示抗拒。可对方是皇帝,又哪有表达不满的可能?
小五一时也不知道是同情多,还是担心多。他磕磕巴巴:“少爷不想去?”
话一出口,他就暗自懊恼,这不是废话吗?少爷要是心里欢喜,就不会是这般模样了。
他是许长安心腹,免不了要帮她分忧。当下皱了眉,重重叹息:“可这也走不了啊……”
许长安轻轻摇一摇头,电光石火之间,脑海里再次出现苏小姐那句“活着走不掉,死了总可以吧?”
像是溺水的人抓到了一块浮木,许长安眼睛陡然一亮:“小五,你去济病坊送点药,顺便打听一下无人认领的尸首怎么处理。”
“尸首?少爷!你打听这个干吗?你可万万不能有轻生的念头啊!”小五吓了一跳,“肯定还有别的法子,也未必就是绝路啊。”
“我没想死。”许长安笑了,“我还有文元呢,我怎么舍得死?”
小五一听,咧了咧嘴,心想也是。少爷一向好强,不服输,才不是会轻易寻短见的人。是他刚才太担心了。
正要说话,远处青黛扬声道:“小姐,小少爷醒了,想是做了噩梦,正哭呢。”
伴随着她的话,隐约能听见小孩的哭声,正是文元。
许长安心里着急,连忙道:“我这就来。”
小五定了定神,本要给青黛打一声招呼,见她立刻就转身走了,他只得歇下心思,转头让小伙计取些药材,而他自己胡乱啃了个饼,驾着马车,直奔济病坊。
许长安走进房内,只见文元正坐在小榻上,眼角泪痕未干。
他有些不好意思:“阿娘。”
都快四岁了,居然因为做噩梦而哭着醒来。
看见他,许长安心内一片柔软,柔声问:“文元,做噩梦了?”
文元更加赧然,抿了抿唇,决定跳过这个话题。他向母亲身后望了望,不解地问:“爹爹呢?”
许长安脸色微微一变。
文元眨了眨眼睛,小声道:“他又走了吗?娘,我不走,还有我呢。”
他这般贴心懂事,许长安再也维持不了冷静自持的模样,心里一酸,眼圈发红,伸臂将文元揽在了怀里:“他不是走了,他是先回家去了。”
回首当年旧事,她最不后悔的应该就是有了文元吧。
这是她的亲生骨肉,可她不知道还能护他多久。
文元被母亲抱着,听到她腹中低鸣,仰着脸道:“娘肚肚叫,娘饿了。”
许长安一愣,继而失笑:“是啊,娘饿了,陪娘吃一点东西好不好?”
她今日自早饭后,一直忙碌。先是去苏家,后是去李记铺子,再后来应对皇帝,心力交瘁,早就错过了用午膳的时候。
这会儿文元提醒,她才惊觉腹中饥饿。
文元重重点头:“好啊。”
青黛备了一些膳食,许长安勉强用着。她虽然饿得狠了,但满腹心事,也吃不下多少。
“姑爷怎么又走了啊?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再回来?他家里怎么样?是不是要先禀明长辈?”
青黛在一旁小声询问,她对于承志少爷的现状实在是好奇极了。
许长安心中烦乱,当着文元的面,也没有过多回答,而是问:“小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