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姑往外头去,去见三个人正站在门口,为首的一个男子身着黑布缎袄,手里拿着一柄铜烟袋,烟柄上还吊着个一溜儿玛瑙坠子,活脱脱个殷实人家的当家人,只不过气质粗俗,瞧着便令人生厌。
后头一个妇人生得贼眉鼠眼,一身大红大绿的锦布袄裙,配着水红色的褙子,不伦不类,似是将所有鲜亮的颜色都穿上了身。发间胡乱插着几个银包铜的簪子。手里牵着一个男童,男童生得肥肥胖胖,眉宇间戾气十足,手里举着一堆吃食,正往嘴里肆无忌惮地送。
三娣也跟着走了出去,惊讶道:“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怎么来了?怎的,翅膀硬了不认爹娘了?”那妇人唾了一口,先是缩着脖子四处张望,看见慈姑后不屑撇撇嘴,“我还以为是那家的少爷瞧上你将你赎了身放在外头当个外室,谁知却来这铺子里做个使唤丫头。”
而后一把将三娣拉过去,上下打量她一身粗布衣裳,骂道,“啧啧啧,怎的穿的这般破烂?!你从王家走了还不跟爹娘说一声?!”
三娣吞吞吐吐起来:“我与你们说过想赎身,可你们……你们都允,我实在是想赎身,便……”
“所以你便自个儿赎了身是吗!不听老子的话,看老子抽死你!”那男人忽然暴起,毫无预兆一下冲过来,抡起胳膊便要打。
第74章 萱草花鱼卷、煎燠……
三娣麻木地闭上眼睛, 一看便知已是经常被打,麻木不已。
“住手!”慈姑上前劝阻住她,“我是这店里的东家, 有甚话可对我说”她虽年纪小小, 却有一重外人无法企及的气势。
那两人看着对三娣凶神恶煞,对外人却是软和样子, 赔笑道:“东家,这丫头不懂事, 我管教管教。”
岚娘在旁哼了一声:“口口声声要三娣去养, 你们这不是有手有脚么?再说了, 后头那个小子瞧着肥头大耳, 不像是养不起的样子。”
那妇人忙将自己儿子搂得生紧:“家里生了五个女娃才有这么个男娃,金贵着呢。”
慈姑忍不住道:“所以你们将三娣卖了?”她一直以为三娣家境贫寒, 今日见她家人装扮才知自己有误解。
“卖了那是她的福气!她于我们老李家能有什么用处?不能耕地又不能跟人挥锄头抢水,倒不如直接卖了得些银两好养活她弟弟。”中年男人吆喝道。
又将她弟弟推出来冲三娣:“你是有弟弟的人,自然要更懂事, 要护好我们老李家的命根子。”
妇人许是被慈姑几个冷脸吓住,不再凶狠转而笑着对三娣说:“这可是你以后的依靠, 你以后能不能在娘家站稳脚跟, 就看你这弟弟。还不对他好些?如今他要开蒙, 笔墨纸砚都买不起, 我们先去王家, 后来听说你出息了赎买了自身, 便来这里寻你。你身上有多少钱, 都交出来罢。”
三娣往后一退,小声说:“我身上没有钱。”
妇人见没钱,转而问慈姑:“这位小东家, 你怎的教唆我女儿不听话?原来多懂事一人,在府里时候还将银钱拿出来与我们,谁知到了你这里倒一分钱没有……”说着意有所指瞧慈姑一眼。
三娣气得攥紧双手:“此事跟东家没关系。”
那妇人没想过一向顺从的女儿会突然反抗,又想去掐她。
岚娘怒目而视:“店里的伙计岂是你欺侮的?”
慈姑忽得转身,从柜台里翻出个身契,默然对那家人道:“你家姑娘可不是个自由身,她如今卖给了我,便是我仆人。上面写着生死不得过问,便是到了开封府里与我们打官司我也占着理。”
说罢便将那身契扬给他们看。
那夫妻两人一脸狐疑,却不敢再问。鬼鬼祟祟站在墙角,仍旧不大死心。
慈姑顺势喊:“来人呐,快给我逐出去。”
那一对夫妇就此被逐了出去。
三娣大声哭了起来。
岚娘在旁恨铁不成钢劝她:“以后可莫要再傻了,你家便是个无底洞,你赚那么些银子全给了家里,他们也不会记着你的好。”
又有通草几个围着她劝慰,总算将她哄好,只不过三娣一整天都肿着一对眼睛无精打采生无可恋。
慈姑怕她想不开寻短见,便唤她来灶间。
金针菜用温水泡发,新鲜的河鲈鱼去皮去骨,鱼皮泡入冷水中,剔出的大块鱼肉切成条后用料酒腌制。
三娣虽然心情不大好,可是做事仍旧手脚麻利,洗菜、切菜做得手下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