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完,山珍海味都在桌上走了一遍。沈珠曦实在是吃不下了,这半天下来,她几乎吃了整整两天的饭量。一想到接下来又要坐喝茶,沈珠曦就觉头大。
好在,白老夫人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提出要带她在白家走上一走。
白游庚立即同意,热情地在前引路。
沿路介绍了庭院和假山楼台之后,白游庚带着她步入一处浮翠流丹的精致院子。周遭的艳丽华美让他眼中刚刚还在闪烁的快活黯淡了下去,失去兴奋的亮光后,他的双眼重新恢复了老人特有的黯淡,一缕怅然和悲伤浮上这片浑浊的海。就连他的脚步,也忽然迟钝起来。
即便他不口,沈珠曦也能猜出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游庚变沉默,取而代之口的是一旁的白老夫人。
“这是你娘出阁前住的院子,一切摆设都以她喜好为主。白家几代都只生儿子,好不容易了一个女儿——”
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母亲回想起自己心爱孩子时特有的神情,唇边带一抹笑意,说的是责备的话,眼中却只有温柔。
“外祖父把她宠坏啦。”
“光说我,”白游庚不服气地嘟囔道,“当初也没少惯。”
母妃入宫多年,出阁前住的院子依然干净明亮如新,可想而知,这些年来,老一直在照顾这座宅院。
或许他们还期望,有朝一日,入宫为妃的女儿还能得到出宫省亲的恩典,再次住回长大的地方。
直到宫变发生后,这期望才彻底破碎。
这处华美的居所似乎有奇妙的魔力,让三个先前还有说有笑的人变得少言寡语。
三人走到房屋门口时,白游庚忽然停了下来,走向旁边不远处的一处秋千,伸手抚了上去,一脸感慨道:“这是你娘六岁那年,我亲手给她扎的秋千……”
沈珠曦看那座已经明显腐朽的秋千,脑海里浮现出一个垂双髻,容婉娩的女童站在秋千上,满脸明媚笑容的画面。
世事难料,那时仍年幼的白宓想不到,其他人也都想不到,白家千娇万宠的掌上明珠,最后竟是这般结局。
“……母妃是缘何进宫的?”沈珠曦忍不住道。
她的问题像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老都没有说话。片刻后,白游庚才冷笑一声,说:“帝王心意,要生便生,要死就死……哪有什么为什么。”
“老爷——”
白老夫人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天底下哪个女儿乐意听她父亲的坏话?更别提,这父亲还曾是九五尊。
她重新看向沈珠曦,柔声道:“当年,先帝登基后第一次南巡,在江南众多人家中选了我们家接驾。机缘巧合下,宓儿和先帝有数面之缘,应该就是从那时,先帝对宓儿上了心,后几次南巡,都指定我们白家接驾。”
白老夫人声音低沉下来:“再后……圣旨来了,宓儿就入宫了。先帝向我们保证会善待宓儿,一始,也确是如此。宓儿自入宫起便宠冠六宫,盛宠一直持续了多年,这对一个皇帝来说……是不可思议的。就在我们即将放下心来的时候,京里却传来了娘失宠,冷宫禁足的消息……”她顿了顿,忍不住道,“殿下可知当年发生了什么?”
“……我也不清楚。”
沈珠曦摇了摇头,遥远的记忆逐渐松动。
“好像是某一天起,父皇就突然开始宠爱其他嫔妃。母妃很是生气,她大吵大闹,但只是把父皇推得更开。不知什么时候起……父皇再也不来她的宫殿了。又了很久,怀孕的淑妃在母妃面前耀武扬威,被母妃当众扇了一耳光……淑妃到父皇面前告状后,父皇就把她禁足了……再也没有赦免。我去向父皇求情,也只是被勒令搬出母妃宫中,独自居住。”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白老夫人皱眉道。
“还能发生什么,不就是喜新厌旧!”白游庚没好气道。
他的话再次得到了白老夫人警告的一个瞪眼。
说话间,他们走入内室。沈珠曦的视线被一屋奇珍异宝吸引,这些都是白老爷子天南地北为爱女收集来的名贵珍宝,即便是比起盛宠时金银满目的望舒宫来,也不遑多让。
但最令沈珠曦爱不释手的,反而是她从空荡荡的抽屉里找到的一幅泛黄画卷。
她望上面栩栩如生的母妃少女时期的模样,惊喜道:
“这是出自哪位大家手?”
她的随口一问,不知为何却引来二老的一次对视,和不约而同闪过面庞的一丝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