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你受苦了。”傅汝秩说,“我得知你母亲去世后,本想将你接出教坊,那里的人却告诉我你已行踪不明。若是当年你便来投奔我,也就不用受这么多苦了。”
李鹊低着头,不卑不亢道:“若是没有这些年的历练,不平即使留在义父身边,世上也不过是多了个惹人闲话的酒囊饭袋罢了。不平觉得,只有亲自摸爬滚打后,才会知道世间险恶,如此也好在义父身边效力,报答义父当年恩情。”
“……你放心吧,等蝉雨回来后,我便将你的身份告知于他。他素来通情达理,知道缘由后便不会再为难你。”傅汝秩说,“这段时日,你便到我身边做事吧。你此前是何职务?”
“兵马指挥司吏目。”李鹊答。
傅汝秩皱了皱眉:“你既然熟悉军务,那就继续留在军营,只是军职低了些。我记得兵马指挥司还差个南指挥使,今日起,你便任这个职吧。”
“不平惶恐,叩谢义父赏识!”李鹊立即退了退,向着傅汝秩揖手一拜。
“你既还叫我一声义父,便不必如此多礼。”傅汝秩说。
李鹊应声。
“蝉雨此次走得匆忙,你可知他所去为何?”
“好像是武英军那里又有些不安分,公子带人前往东都了。”李鹊面不改色道。
“淳于安为了和谈,夹了几日尾巴又开始不安分——是该敲打一番了。”傅汝秩皱眉道,没有对李鹊的话起疑。“你在牢里关了几日,没吃好也没睡好,今日就早些休息吧。我叫厨房给你准备了夜宵,你想吃的时候,随时叫人去拿。”
李鹊揖手道:“多谢义父关心。”
“天色已晚,你先休养两日,等我交代下面后,你再去兵马指挥司上任。”
“喏。”
傅汝秩起身,李鹊跟着下榻,揖手相送他的背影:
“不平恭送义父。”
待傅汝秩的脚步声完全远离了厢房后,李鹊重新抬起头来。
虚伪的恭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海般抑压的寒意。他走回榻前,拿起了傅汝秩那杯只沾过口唇的茶盏,指骨慢慢收紧,颜色发白发青——直至咔嚓一声,茶盏在他手中碎裂。
尖利的碎片割破了他的手心,染着丝丝血迹的大红袍茶水顺着他的手指滴落下来。
他看着茶水里的一丝丝血迹,低声说:
“十一年都等过了,再多等几日又算得了什么……”
“大哥,你一定要好好的……”
……
沈珠曦在家里等到大半夜,这才等到姗姗来迟,一身酒味的李鹜回家。
看他那毫不知情,轻松惬意的模样,沈珠曦心里的火就蹭蹭往上长。
这股强压的火,在李鹜洗漱完,爬上床,嬉皮笑脸地顶她的手时达到巅峰。
“不行!”沈珠曦抽回手,气愤地打了他一下。
李鹜无辜地看着她,又蹭了过来:“我吃过药了……”
“你吃的假药又不管用!”沈珠曦脱口而出。
“怎么会是假药呢?”李鹜睁大眼,“这可是老唐头亲自给我抓的,说是对男子身体无害,事前喝一碗就完事了……”
完事个屁!
假药!害得她现在好像肚子里装了个即将爆炸的药炉子!
沈珠曦懒得跟他分辨,转过身背对李鹜,没好气道:“反正不行!”
“你生什么气?”李鹜靠了过来,“谁惹你生气了?就是天王老子,老子都去给你出气——”
“……真的?”沈珠曦转过身,用气得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李鹜瞬间就晕乎乎了。
“当然是真的。”
“好,”沈珠曦说,“那你在院子里睡吧。”
李鹜:“?”
李鹜站在门口,茫然地接住扔进怀里的枕头,然后看着房门砰地一声,在面前关上。
寂静的空气过去片刻,李鹜忽然回味过来,抱着枕头想要再开门,却发现门从里面落了门栓,他只好拍着房门,气急败坏道:“沈珠曦!沈呆瓜!疯婆娘?!”
“你才是疯鸭子!”门里传来沈珠曦生气的回击。
“我怎么就惹你生气了?”李鹜说,“你把我赶出来干什么?”
“不是你说——就是天王老子惹我生气,你都会为我出气吗?”沈珠曦在门里喊,“更何况,现在天气热了,你在院子里睡反而凉快,你前两天不是还在说热得你睡不着觉吗?我看这样正好!”
“好个屁!”李鹜气得不行,“赶紧给老子开门!别人看见了像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