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这孩子最是要面子的。若真如曹家姑娘所说,臣妾故意引了众人去瞧张氏与老四的笑话...那...那岂不是也将老三钉在柱子上叫人耻笑了去吗!”曲贵妃眼泪一滴接着一滴往下砸,哭得可好看了,只有眼泪掉下来,妆容与唇脂分毫不掉,哭得像个三十岁的仙女儿,“老三如此要强又好面子的人,怎么会做这个事!广进伯护妹心切,便可胡乱猜测?胡乱说话了吗?”
曹醒轻轻抬眸看向曲贵妃,隔了良久方笑着低头福身,“是,是臣失态。”再转头看面如白纸的妹妹,曹醒的笑渐渐敛去,声音发沉且低促,“只是,这疼没有疼在您身上,这血没有从您身上流出来,您自然体会不到切肤之痛。若是您所出的大公主被人拿簪子划伤了脖子,险些丧命,还望您可照旧如此沉稳淡定。”
听起来有些像威胁和恐吓。
出身民间的漕帮,也确实干得出来!
曲贵妃面色一黑,身形不自觉地往后半退了一步。
“广进伯...”
圣人抿了抿唇,低声道,“放肆了。”
曹醒微微低了头,迅速收敛起锋芒,算作赔礼。
圣人转过头,不着痕迹地将眼神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待落到张氏身上时,嘴角紧紧抿住。
含钏感受到了久居上位者散发出的杀机。
曲贵妃眉色一抬,双膝一软,非常知机地跪倒在了圣人脚边,轻声哀求,“圣人,如今堂下诸人皆互有猜忌,互有心思——其实这件事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伤人者是张侧妃,受伤者是广进伯之妹,咱们听了曹家姑娘的话,也得听一听张侧妃的话才行啊...”
曲贵妃一语言罢,不着痕迹地从儿子脸上扫过。
三皇子眼下一瞥,心下了然,迟疑之后,终于咬紧后槽牙,正身坐直,朗声道,“求父皇明鉴!家眷管束不严,还请父皇责罚儿臣!饶过张侧妃一命!您对儿臣是打是罚!是骂是责!儿臣甘愿领受!只是张侧妃一介女流,虽做错了事,但好歹未曾铸下滔天的过错...曹家姑娘说得对!都是儿臣管教不严的错!儿臣甘愿受罚以换得张侧妃一命!”
曹醒轻轻一叹,低了低头,看不清什么情绪。
固安县主面不改色地立于龚皇后身后,轻轻朝含钏摇了摇头。
含钏梗着脖子扫向张霁娘。
见张霁娘如狂喜一般,双眸中绽出惊人又蓬勃的生机与光亮。
张霁娘眼睛像钉在三皇子身上一般,嘴角高高扬起,唇珠又极力往下撇,一副似笑欲哭的神色,倒叫含钏在心里叹了口气。
罢了。
张霁娘要认了。
第四百零七章 石榴水(下)
果不其然。
三皇子话音刚落,张霁娘急切又激烈地开了口,“圣人!圣人!您别罚三哥!是我!是我!”
张霁娘泪流满面。
一张脸被泪水糊住。
她如今一定哭得特别丑吧...
她好像从小就不是相貌特别好看的那种姑娘,与北京城那些个样貌秀美、身量颀长的姑娘不同,她一直都像一只默默无闻的小鸭子...除了祖母,没有人在意她...母亲生她难产而亡,父亲迅速娶了一位出身不高、但相貌很美的续弦,续弦接连生下了父亲的孩子,聪明激灵的张铎,还有一看就是美人胚子的二丫头...她就被养在祖母的院子里,看到父亲和他漂亮的妻子每日并肩进出请安,就像看别人一家人似的。
小时候,很小很小的时候,倒还好。
祖母有拥立之功,在朝堂上说得上话,很有些人捧着她、顺着她...可渐渐的,饶是迟钝如她,也能感受到京圈中对她的轻慢与不屑。
祖母的院子,成了她唯一的避风港。
再之后,就是三哥了。
三哥是除了祖母,唯一一个觉得她好看,喜欢她,愿意真心诚意称赞她的人...
所以她才会义无反顾地把自己交出去,三哥说服她嫁给秦王她便同意,宁愿做小也要嫁进端王府...
那时,她进端王府的契机,让三哥颜面无存了吧?三哥那么骄傲尊贵的人,被人野合捉奸。也是正因为如此,在她嫁进去之后,三哥对她的态度才会发生如此巨大的转变吧?但,三哥还是爱她的。
如果三哥不爱她,又怎么会在圣人面前一把揽下过错,救她于水火呢?
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自者容。
三哥是她知己,是她爱人,是她贡献忠诚的那个人。
既然三哥愿意维护她,她为什么不能为了三哥解开这个困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