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钏手捏成拳,到底还是说出口了,“只是在广德伯心里,比你要紧的事情多得不计其数,家族、仕途、子嗣...”
甚至别的女人。
这句话,含钏没说。
小姑娘够可怜了。
如今就别刺激她了。
“你嫁过去,相敬如宾、举案齐眉,已是最好的结果。要做好...”含钏斟酌了语句,到底说出了口,“要做好一辈子相敬如宾的准备..”
嗯..
他可能不会爱你。
但是他会尊重你,就像尊重一个与他平级的同僚。
其实这种婚姻,含钏也想过,她得出的结论是,她可以接受的,就像当初魏书生说的那样,他会给足她体面、银钱和随心所欲的权力,但他不会爱她,至少不会以恋人的方式爱她。
可再想想,这个世道,又有几个人能得到伴侣恋人般的爱?
曹醒坚持了十年,顶住压力,甚至连老太太都先斩后奏,以无比坚韧且不可动摇的决心方娶回固安县主。
而她和徐慨,蹉跎了两辈子,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对方靠近,可谓是血雨腥风,方接近圆满。
寻得良人,是要历劫的。
世人没那么多时间历劫,便只能客观地做好评估,用最标准的尺子度量。
伯爵府配尚书府,可以。
世家子配嫡长女,可以。
彩礼五千两配嫁妆三千两,可以。
...
条件达成,速配之下,就该成亲了。
含钏想,或许这十五天,对于尚家而言也难熬。
为什么耗费十五天才上门提亲?
约莫是在商量、评估、计算的吧?
含钏不知该怎么同左三娘说。
尚家或许是这样,下一个或许也是这样,至少...至少左三娘真心喜欢尚元行?
总还能常伴左右,有所慰藉?
可她的喜欢,会变成伤害自己的一把利器。
这把利器,会在尚元行漠视她、忽略她的时候,插入她的胸膛。
若是此情此景换成她,她会怎么选?
或许会逃跑吧?
含钏心里这么想,换一个她不爱的人,大家都不付出情感,这场婚姻里就没有人受伤害吧?
含钏也希望左三娘这么选。
可她没有替左三娘做决定的权利和立场。
含钏的声音再次响起,“若你不嫁给他,重新寻觅,或许也能碰到更好的人...嗯,或许也遇不到,但你至少不会因为他伤心,你可以好好地吃喝玩乐,甚至可以久居别院,眼不见为净,你可以外出游乐,赏花赏月赏美景...”
然而,她还是想劝劝左三娘。
这世道对女子而言,本就很艰难了。
没必要,自己给自己出附加题了...
左三娘听了含钏的话,有些茫然地看向含钏,隔了良久,伸手握住了含钏的手,用力握紧,隔了一会儿再缓缓松开了。
第二天,含钏便听到了左家和尚家的最新消息。
尚家和左家的庚帖送到了扶若大师那里合八字。
二人八字很好。
天作之合。
择日,尚家新任广德伯,下聘左三娘。
第四百四十二章 过桥米线(下)
秋高起小雨,雨滴淅淅沥沥地打在木萝轩厚厚的美人蕉叶上,花间氤氲点燃了两只瑞香,香烟袅袅升起,在烟雾中,含钏听水芳埋着头言辞清晰地说清楚了这事儿,含钏抿了抿唇,久久未开口,隔了一会儿方从胸腔中发出一个沉沉的叹气声。
如果老左回头了,也就不是老左了。
不过换个角度,如果她和徐慨在梦中,其中一人如同老左一般勇毅向前,无所畏惧,恐怕梦里的结局都会改写。
他们没错,老左也没错。
只是...
只是被徐慨说的那番话给整怕了。
别的都不怕,就怕左三娘应付不来尚家小哥儿那三个通房...
含钏实在无法想想大大咧咧左三娘和那三个通房斗智斗勇的画面...
老左仗义、耿直、善良还亲切,她不应当倦于家长里短的妻妾之争。
一想到这儿,含钏就有种莫名的不适。
含钏一抬头,便见那两炉香燃得正旺,顿觉这香味刺鼻,一伸手便拿盖子把香熄了。
含钏心烦气躁的时候就乐意下灶房。
一进灶屋,秋笋忙擦了手过来迎,跟着含钏一路把食材看过去,两只还没杀的老母鸡、养在水盅里的一条乌鱼、还没剥壳儿的笋、绿油油的好豌豆苗儿...秋笋搓着手躬身介绍,“...预备做个鸡蓉豆花、芙蓉鱼片、再炒个咸肉鲜笋片,豌豆苗儿是金贵东西,那热水烫了撒点粗盐、芝麻油和花生碎就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