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生香_作者:董无渊(91)

2021-06-20 董无渊

  含钏将菜单子拿走,详细介绍起来,“一两银子一位的餐食,四菜一汤一饭一点心,二两银子和三两银子的分别多一个菜和两个菜,三种餐食菜式不一样。您什么好货没吃过?今儿个所幸就吃爽快,来个三两银子的餐食?给您打八折,儿多送您一盘金乳酥。”

  金乳酥?

  张三郎耳尖动了动。

  好久没吃过金乳酥了。

  “那就来三两银子的吧...”张三郎正襟危坐,自觉地取了筷子与碗,端起来细看了看,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筷子是用红鸡翅木烧的,结实牢靠。

  碗是定窑出的,是清淡素雅的靛青蓝,里头还掺了些金粉,这碗不便宜。

  会吃饭和会做饭的人,最看重的就是吃饭的碗,碗碟好,菜好一半,哪儿都能省,买好碗碟的钱不能省。含钏咬咬牙在珍宝斋托掌柜的在定窑买了十套碗碟,给出了二两银子。

  听张三郎定了最贵的餐食,小双儿略有些呆滞。

  三两银子。

  都能再买一个她了!

  就为了吃一顿饭!

  六个菜、一个汤、一碗饭,外加两个点心而已!

  含钏应了声是,神色淡然地让小双儿上茶,自个儿走进了后厨。菜框子里就那么几样菜——用光了含钏最后的二两银子。最值钱的是昨儿个夜里就开始泡发的鱼胶,鱼胶泡发好了,小儿手臂长短,乳白厚重,发得很好,摁压下去的印迹没一会儿就弹起来恢复原状。

  把熬好的鸡汤过滤,放入虫草花、泡好的干羊肚菌、一整块花胶,最后倒入南瓜汁,汤一瞬间变成了灿烂的金黄色。

  汤在紫砂盅里熬制收汁。

  含钏腾出手来做菜,土豆压成泥,半肥半瘦的肉馅和着番茄炒香,土豆泥里加入牛乳增稠,用勺子垒成一座小山,再将中心挖空,倒入粘稠的肉馅番茄浓汤,火红的汁水从土豆泥山四周蔓延出来,像即将爆发的火山。

  含钏点点铃,小双儿双手端盘上菜。

  和火山土豆泥一起乘上的,还有几碟小菜。

  摆在中间最中间的那盘小菜,只有五根豆芽。

  张三郎大刀阔斧地一下子把五根豆芽全部放入口中。

  咀嚼下去的瞬间,张三郎瞪大了眼睛,惊呆了。天天

  这他妈什么鬼地方!

  这是什么鬼地方!

  拿镶银芽当前菜!?

  镶银芽可是内造菜啊!

  以做工繁复、技艺高超著名,先用绣花针穿着潮润的丝绸线将调好味的鸡蓉拉进细细的豆芽菜里,这道菜既不是蒸也不是炒,而是用炸得滚烫的花椒油浇淋漏勺里带馅儿的豆芽菜上,一边浇还要把豆芽抖搂松散了,见豆芽略一变色,唰唰散下细盐,轻掂两下,再浇热油,顷刻间根根豆芽变得银亮透明,其间的鸡蓉清晰可见。

  这道菜脆嫩里镶着肉香,前朝老太后钻营吃食,这道菜是她老人家的筵上常见的。

  可本朝圣人爱好江浙菜,喜好食之本味,这等工艺强精巧的膳肴,便逐步退出了宫闱席桌。

  会做的人,已经很少了。

  可是...食之本味到底有什么好吃的?!

  什么东西都白灼!

  嘴里都淡出鸟儿了!

  厨子一身的手艺,您让人天天白灼,合适吗!

  这是饮食的倒退!

  是对美食的侮辱!

  如今绝世技艺再现,张三郎快哭了。

  是真的快哭了。

  小双儿看到张三郎眼睛都红了,也是等这么久才吃了五根豆芽,不饿哭才怪,便十分贴心地送了一块散发着热气儿的擦手巾,温声劝慰道,“...您再忍忍,马上就要上菜了,不然您吃吃土豆泥垫垫胃。”

  张三郎依言舀了一勺土豆泥,入口绵软,是好吃的。

  但有镶银芽珠玉在前,恐怕很难有胜过这前菜的佳肴了。

  张三郎无不惆怅地砸吧砸吧了嘴,把镶银芽当做前菜,贺娘子有点心胸,看起来瘦胳膊瘦腿儿的,做起事儿来蛮大气,蛮有格局的。

  对后面的菜,升起了更多的期待。

  “叮铃”

  上菜铃响了。

  “快去快去!”张三郎连声催促小双儿去端菜。

  小双儿捧着一只大碗,哦不,应该用盆来形容这个物件儿更合适。

  小双儿将盆儿放在桌上,张三郎又惊了惊。

  宽沿浅底,铺天盖地的辣椒,红的绿的、干辣椒、鲜辣椒,二荆条、朝天椒、小米辣层次丰富地铺在盆里,张三郎拿筷子在辣椒里找了找,终于找到了一块焦黄微卷的圆形状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