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左首第一个位置上的中年男子,抬眼看了过来,淡淡道:“你若是等的不耐烦,便先回营地。”
此人声音虽温和,可是厅堂里端坐着的所有人,都不敢小觑他。
就连这个声音最粗犷,看起来大老粗一个的男子,在听到这话,也讪讪一笑道:“左将军,您别介意,您也知道我这人性子急,坐不住。”
“三小姐初丧父,心情有些激动,亦是人之常情,众位若是有等不耐烦的,都可先行回去。”这位左将军却没有收住话,反而朝着在座众人又说道。
这满厅堂坐着的都是西北大营的将领,还有就是雍州城内的官员。
西北大营在边关驻扎,屯兵二十万,也幸亏沈作明治军严谨,没让手底下士兵在城中生出一点是非。
是以雍州城的这些大大小小官员,才能与军营将领如此和谐坐在一处。
西北大营的将军抱怨两句也就算了,他们这些人谁敢不老实。
一个个赶紧摇头,连声道不敢。
议事厅里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生怕多说两句,就被怀疑,是等的不耐烦。
没一会儿,管家过来,说三小姐正在更衣,即刻便会过来。
于是众人又坐等了片刻,终于再次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有些性急的,勾着脖子望向外面。
一个穿着孝服的白色身影渐行渐近,在她踏入议事厅的那一刻,所有人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边关虽远离京城,却也有不少关于长平侯的传言。
传言最广的便是,侯爷乃是天生的岳丈命,所生女儿各个都有貌美如花。
只是传言毕竟是传言,众人也未曾真的见过沈作明的女儿。
直到这一刻,伴随着一束明亮天光照在她乌黑亮泽的发鬓上,无一件钗环首饰,一身孝服,反而将她整个人衬托的越发肌肤胜雪,楚楚动人。
她在迈进正厅那一刻,抬起一双澄澈的黑眸,眼眸微转间,似蕴着从雪山顶上缓缓流淌而下的清泉。
明亮的能看透人心。
沈绛并未客气,径直走到议事厅最前方的座位,只不过她没有坐下,而是转身站定。
她冲着厅内所有人盈盈一拜:“沈绛见过诸位将军、大人。”
少女清脆柔婉的声音,仿佛是淌过山石的水流。
虽温和却又隐含着一股如石般的坚韧。
众人也包括先前抱怨了几声的粗犷男人,也都起身,向沈绛行礼:“见过三小姐。”
“诸位将军和诸位大人客气了,沈绛身上既无功名又无爵位,担不得各位的大礼,”沈绛柔声说道。
她话说的客气,却没人真的敢当真。
如今沈作明虽没了,可是这西北大营里,有多少忠于沈家的军士。
一番客气之后,沈绛终于在上首落座。
此刻她终于有了些机会,打量在座这些人,自然她最先注意的就是坐在靠近她的人。
左右两侧都排着高背椅,只是最前面四张椅子,却只坐着三个人。
沈绛不用问,也知道,他们三人就是父亲帐下最为倚重也最为厉害的四位将军。
长信将军左丰年、昭勇将军宋牧、威武将军郭文广。
还有一个,便是早已经死去的建威将军许昌全。
此人因为勾结北戎人,又牵扯进魏王案,早已经被永隆帝派锦衣卫暗杀。
沈绛余光在这几人身上略打量,左丰年坐在左首第一个的位置。
也确实符合他的身份,长平侯沈作明之下第一人。
在西北大营,他是仅次于沈作明的人,战功赫赫。
他旁边的位置便是空的,可见许昌全若是活着,便该坐在那里。
至于右手边两人,她倒是先注意到坐在第二个高椅上的人,此人身形高大威猛,即便是坐着,也比旁边的人高出许多。
这便是有号称西北大营第一猛将的威武将军郭文广。
此人虽然韬略不如沈作明,智谋不如左丰年,却勇猛无敌,一手鬼头刀在他手中被使的出神入化。
不过此人虽看似粗犷,又粗中有细。
因此这么多年来,才能够稳居沈作明手下四大将军之一。
她既认出了郭文广,自然也知道坐在右手第一个的,便是昭勇将军宋牧。
相较于左丰年的智谋,郭文广的勇猛,宋牧似乎没有办法让人用一个词汇来形容,只不过他能够压住郭文广,成为排名第三之人,也定然有过人之处。
沈绛本对这些边关将领并不熟悉,可是她却有个熟知天下事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