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他认出我了。
“叫谁姐呢。”
茶寮掌柜取笑他:“你姐正在御史府里吃燕窝呢。”
我不敢再待了,转身就走。
“姐。”
我听见八弟大声喊我,回头一看,他愤怒地推开挡住他的客人,一瘸一拐地跑着追出来了。
我不能停,起码现在还不能认他。
我手忙脚乱地上了马车,让大福子赶紧离开。
“姐!”
我听见后头传来嘶声力竭的男人叫喊声,心疼的厉害,我掀开车帘,看了眼。
八弟跪坐在地上,一个大男人哭得伤心:“姐,我对不起你啊,我没用,没把你救出来。”
我用力地揉着心口,一个人在车里,放肆地哭。
十年生死,两茫茫。
多希望有一天,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四姐、八弟坐在一起吃饭;
多希望有一天,四姐不再卑微委屈,八弟不再清贫隐忍;
我会用尽全力,让这一天早些到来。
忽然,我听见大福子轻叩了下车壁,紧接着,他递进来一方干净的帕子,轻声道:“擦擦罢夫人。”
“多谢。”
我哽咽着,用帕子擦去眼泪,苦笑:“让你看笑话了。”
大福子嘿然一笑,隔着车窗,说:“夫人是长安城的牡丹花,谁会笑话你呢,都在惊叹您的美丽。”
我笑笑,疲惫地窝在软靠里,闭眼养神,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停了,我也醒了。
我揉了下发酸的眼睛,准备下马车,谁知大福子忽然说了句:
“夫人,方才您睡着了,小人便没打扰您,府里的兄弟传来话,太子爷到咱们府上了,说是来看左大人。”
我心里一咯噔,李昭?
他来了?是来看左良傅,还是我?
第23章 王爷?太子爷? 你好,李昭
那瞬间,我竟没法思考,都不知道最后是怎么下的马车。
我狠狠地掐了下大腿,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着急,慢慢分析。
李昭来左府,要么是来和左良傅商议军政大事,要么来瞧我。前一种可能性更大些,否则我回长安近三个月,他为何迟迟不见?
那我现在是不是要找个机会,和他偶遇?
怎么偶遇,在他必经之路等着?正巧撞在一起?
不行不行,李昭的心思难测,若是让他觉得我是刻意的,会不会怀疑我回长安的目的。再说了,我今儿去看了四姐和八弟,妆容早都被眼泪冲刷掉,发髻也松散着,要见他,起码得精心捯饬一番,让他过目不忘。
想到此,我疾步走回屋子,让伺候的丫头全都出去,把蜡烛的灯芯挑亮了些,将脂粉钗环一股脑全都堆在梳妆台上。
戴什么?玉簪高洁、金钗雍容
化什么妆?薄妆淡雅,红妆艳丽
还是先梳头吧。
我发现拿红木梳子的手都有些抖,心狂跳,连呼吸都十分地短促。
等等,如今老皇帝病重,李昭监国,他多年来做太子,手下的密探肯定多如牛毛,不可能不知道我今儿的行踪,若是他见我刻意装扮,会不会怀疑我的用心?可若我不装扮,他会不会觉得我在博同情。
我从前没有这么优柔寡断,只能说,逢着能决定荣辱命运的关头,还是紧张。
最后,我将头发梳顺,略在唇上点了些胭脂,先静静等着。
谁知我没有等到李昭,却等来了左良傅。
他今夜穿着朝服,戴了冠,满面忧容地来到我这里,支支吾吾的,仿佛不知怎么开口,最后,叹了口气:
“姐,太子爷已经走了。”
“哦。”
我心里一阵失落,极力控制住情绪,强笑道:“他来是同你谈魏王之事?”
“是,太子爷问我伤怎样了,能不能上战场,说了会子话,就回宫了。”
“他没问起我?”
我紧张地问,其实我心里有数,应该是没有。
“他……”
左良傅没有说谎,他观察着我的神色,担忧道:“姐,如今魏王的兵马势如破竹,已经打到了关中,太子爷日夜忧心,顾不上你正常,你也别多心。这样吧,让袖儿今晚陪你睡,解解闷。”
“我又不是小孩子,哪里要人哄。”
我扶了下髻边的簪子,笑道:“袖儿有了身孕,还是别让她多劳神,我今日走了好几处地方,着实累了,现下有些困,没事,姐睡一觉就好了。”
我面带笑容地把左良傅送走,关上门后,眼泪就下来了。我反复告诉自己,这有什么的,很正常啊,十多年前李昭就不管你,如今战事为重,他更不会顾及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