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乘风雪_作者:弃吴钩(231)

2021-08-05 弃吴钩

  纳妃当日,徐守拙、裴承景、宋观潮都来庆贺,谢弈强颜欢笑,在喜宴上与他们喝得酩酊大醉。

  洞房花烛之夜,穿着凤冠霞帔的眼前人不是谢弈的心上人,徐念青乖顺小巧,虽不怎么会说奉承话,可望着谢弈的眼睛里有满满的爱慕与崇拜。

  谢弈知道这是一个很好的女子,可他偏偏不喜欢。

  他拥抱着徐念青,爱抚她,亲吻她,却觉不出一丝一毫欢喜,只余一腔的委屈与愤恨,所以他最后放开了徐念青,转身离开喜房。

  当夜孟元娘还在家中等着宋观潮回来。

  因宋观潮以俭朴为志,居处仅是一方简简单单的小竹院,除了一个随孟元娘陪嫁过来的小婢子,家中没有其他奴仆。

  深夜有人敲门,孟元娘误以为是宋观潮回了家,便亲自起身去开门。那人影砸到她怀里时,孟元娘还没看清是谁,只闻见一股浓烈的酒气。

  她一皱眉头,拧上他的耳朵,正训斥着:“宋观潮,谁准你喝这么多酒了?”

  “元娘……”

  那人抱着她,不管不顾地亲吻上来时,孟元娘才看清楚那张面容,一时吓得脸都白了。

  不是宋观潮,而是谢弈。

  那一晚,他侮辱了他的臣子,他的兄弟。

  朦朦胧胧间,谢弈望见一双含泪的杏目,他醉得神志不清,抑或着其实是清醒的,但他宁愿当成这是一场梦,一场好梦。

  他紧紧地拥抱着那具冰凉的、在瑟瑟发抖的身体,痴迷地亲吻着她雪白的肌肤。谢弈意识到这是多么大的错事,可被匡缚在牢笼里太久,他向来谨小慎微,从来不敢行错一步路,所以即便知道自己在做一件错事,他也只有兴奋、肆意,而没有愧疚。

  等到他彻底清醒过来,在隐隐的熹微当中,他看见孟元娘双手攥着一把剪刀,剪刀就抵在他的心口上。

  她攥得紧紧的,紧到她指节发白、手腕颤抖。

  谢弈想,倘若死在她手下,或许也是好的。

  可孟元娘想到宋观潮,想到他锦绣前程,泪水忍不住地落了下来。她最终放下剪刀,崩溃似的骂道:“滚!滚!”

  宋观潮翌日午后才回到家来,一进家门就撒娇似的抱住妻子,说一身酒气散不尽,他连家门都不敢进,回来晚了,只盼元娘原谅。

  孟元娘满腔的悲哀与羞愧,伏在宋观潮怀中对他又打又捶,痛哭良久,但到最后也没能将这件事说出口。

  两月后,孟元娘有了喜脉,这本是大喜的好事,可她心知肚明这是谁的血脉。

  宋观潮得子时的欢喜,对她更为温柔的爱意,都成了一种近乎刑罚的折磨。

  孟元娘的精神一日比一日不济,情绪也一日比一日癫狂,偏又逢圣上驾崩,贤王开始夺嫡之路,宋观潮心思全部倾注在扶持贤王继位上,与孟元娘聚少离多。

  孟元娘私下里想过很多法子去摆脱这个孽种,三番五次,除了一再损毁母体,总是不成。

  她有时候会抚摸着肚子,胡思乱想着,这或许是个讨命的怪物。

  谢弈随贤王出征,因手臂上负伤,需要休养,曾回扬州住过一段时日。

  他来探望孟元娘,看她形容憔悴,不复往日的明艳,还将自己的身体折腾得不成样子,便咬着牙放了狠话:“眼下局势逐渐明了,父王登基已成定局,来日我登上皇位也不过早晚之事。元娘,你胆敢再伤害自己,伤害这个孩子,看我敢不敢杀了宋观潮!”

  孟元娘听着他的威胁之言,却苍白地嗤笑一声,道:“我用了那么多法子,可怎么都打不掉。他就是个孽障,妖怪!谢弈,你等着罢,我会把他生下来,他能向我讨命,也能向你讨命!他早晚会知道他自己身世,知道你做过的那些事,若是个女儿也就罢了,若是个儿子,弑父杀君,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她大笑起来,笑得疯疯癫癫的,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谢弈被她那惨烈又狰狞的笑意慑住了,以致在多年以后,他一看见谢从隽,就会想到这句话

  若是个儿子,弑父杀君,也不是没有可能。

第123章 有情孽(四)

  孟元娘十月怀胎,一只脚都陷进了鬼门关,历尽千辛万苦,才将这孩子生下来。

  都说一旦女人做了母亲,就会本能地爱护自己的孩子,不论他多么顽劣、多么不堪。可孟元娘却丝毫没有得子后的喜悦,她一听见那孩子的哭声都崩溃地想要发疯,有时看着他,便恨不能拿枕头将他活活捂死,一了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