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烧得他眼睛雪亮,烧得他浑身血液都在啸叫。
他攥住赵昀的手腕,手指几乎在颤抖,再问道:“你到底是谁?”
赵昀不明所以,反问道:“我还能是谁?”
裴长淮不知该如何回答,继续问道:“你的剑法从何处学来?”
赵昀道:“家传。”
裴长淮道:“你认识清狂客?”
“不认识。”他见裴长淮脸色不好,难得坦诚,随后又戏谑道,“问得这样仔细,小侯爷要不要再问问我的生辰八字,好替我测一测姻缘?”
赵昀有心打趣,可裴长淮无心在听。
他目光在赵昀面容上来回逡巡,迟疑了一阵,裴长淮小心翼翼地问:“那你……你认不认识谢从隽?”
听到这个名字,赵昀眉头拧得更深,一口火气窜到喉咙。他道:“自是听说过了。怎么,此时提起你那好哥哥来做什么?”
他语气尖酸刻薄起来,眼里也尽是冷意,自然更不像谢从隽了。
裴长淮在赵昀的注视下逐渐醒过神,心里乱得一塌糊涂。
怎么可能呢?
他亲眼见过谢从隽的尸体,如今又在妄想什么?
正值此时,一把剑鞘从侧方穿来,挡开裴长淮的手臂。
裴长淮下意识后退,与赵昀分开两边。
来者是卫风临,他回身挺剑,牢牢挡在赵昀面前。
“你做什么!”
他身上多处负伤,脸与唇皆白,却还沉声质问。
卫风临不知前情,赶到时就见侯府的人马将赵昀团团围住,自然怀疑裴长淮也与刺客有关。
裴长淮的近侍瞧见卫风临竟敢如此大不敬,怒而喝道:“你好大的胆!亏得我家小侯爷出手相救,竟如此不知好歹!”
说着两方就要拔剑相向。
裴长淮抬起右手,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赵昀也即刻令道:“行刺之事与侯爷无关,退下。”
卫风临才知是误会,抿了抿唇,抱剑向裴长淮施一歉礼:“失敬。”
他低头退至赵昀身后。
经卫风临一打断,裴长淮这会子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周遭众人皆在,实在不是问话的好时机。
他扫视四周,埋伏在此的刺客死了大半,还余下三个活口,已被生擒。
裴长淮命令道:“带下去,问出他们的主家是谁。”
“遵令。”
侯府卫兵揭了他们的面罩,正要押送他们回去。三名刺客彼此对视一眼,一咬后槽牙,鲜红的血丝几乎瞬间窜满两颗眼珠,脸也变得青白。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三人相继倒地,已然服毒自尽。
侯府卫兵见他们宁可自杀也不肯出卖雇主,急道:“是死士!”
裴长淮蹙起眉,过去察看他们的尸首,探过鼻息,确定是封喉之毒,没有救治的余地。
他余光一瞥,其中一名刺客的袖口处露出些雪色,一扯出来,才知是块手帕。
帕角处绣着绿柳与小燕,当是女儿家送的。或许这送手帕的女子还在等着此人回去相见,然而,她再也等不到了。
裴长淮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手帕搁回那人的怀中,起身,说道:“找个地方葬了罢。”
赵昀道:“且慢。”
裴长淮回身,疑着看向赵昀。
赵昀睥睨着这一地的尸体,问道:“小侯爷,你可猜得出是谁要刺杀我?”
裴长淮道:“你最近在北营行事太过急于求成,招了不少恨。”
赵昀道:“如此说来,小侯爷也认为这是为着查营一事?”
裴长淮道:“十有八九。”
赵昀道:“这幕后元凶敢派人来刺杀我,想必还不知道我赵昀是何等样人,怎么着也要让他领教领教。”
裴长淮轻轻蹙起眉,道:“你想怎么做?”
昔日就为陈文正参他一事,就弄得陈文正险些丢官,赵昀这个人有仇必报,绝不会甘心吃个哑巴亏。
正值沉默之际,一阵微凛的风吹来,拂动着裴长淮的袍角。
裴长淮一身素雅的白,只腰间伤处血迹殷殷,洇在雪白之上,尤为刺目。
赵昀沉声道:“割下他们的头颅,挂到城楼上,再布告四方,北营大都统赵昀例行调查军营贪腐一案,遭人报复刺杀,现已将刺客就地正法,青霄白日,浩气长存。”
他眼神冷然,句句皆是不仁,只在转向裴长淮时,俊眼一弯,仿佛与生俱来的狠厉遇上这人便撑不大住了,连口吻都是柔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