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配_作者:饮鹿(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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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栈不算宽敞。

  眼下,楚御衡和容暮落座的地方还不足楚御衡宫里御书房的十分之一宽敞,就连桌上燃着的烛火也发出噼里啪啦的刺耳声响。

  焦黑灯芯引出的黑烟盘旋而上,成为屋内唯一的动景。

  方才暗一已经将灏京里发生的事都禀报给了楚御衡,楚御衡没有故意隔着容暮,坦坦荡荡地由着容暮去听。

  但等暗一退下,二人面前房间里一片沉寂。

  洁白修长的手指托着铜台,容暮将烧得愈发厉害的烛台搁置得更远些后,容暮不这才看着一直不做声的楚御衡,瞳孔映着眼前人影:“所以陛下何故留我?”

  楚御衡担心这闻栗此刻事态如何,唯一的解决法子是他将容暮一齐给带回灏京去,只是容暮倔得很……

  知道问了也会如午前一般得不出好听的话,楚御衡用噤若寒蝉的低沉声音囫囵:“朕舍不得你。”

  容暮并未沉溺于楚御衡的深情之中,方才为移开烛台,滚烫的蜡油险些滴到他手上,容暮这会儿揉搓着指腹,想将刚才抬起铜质烛台的钝感遣散走。

  等指腹的红痕消散了些,容暮这才收回了手:“那陛下的意思是不回灏京处理闻栗的事了?”

  “……”透过明晃晃的烛光,楚御衡眼尾隐着殷红的血丝,“朕于灏京的事项也耽误不得。”

  容暮一顿。

  有些明了楚御衡的意思了。

  “所以陛下是要我,也要闻栗?”

  “阿暮……”被容暮说中心思,楚御衡有些赧然,“朕本来打算同你在陵岐郡多呆几日,但眼下绡宓在灏京城里闹得厉害,若朕不回去,她许会闹出闻栗的命案来,可朕也舍不得你,想亲自照料你,江南还是太过远了些。”

  容暮只觉得稀奇。

  寒来暑往,云卷云舒,这十多年的日子都过来了,他回首细细琢磨,都不曾见楚御衡放低姿态,难以抉择时还会同他商量。

  “陛下是天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如此。其实若陛下想让我回京,完全可以强硬的手段将我带回去。”

  强硬的手段……

  容暮的话让楚御衡有被穿膛破肚般的痛楚。

  更让人惊颤的是容暮居然已知晓他的打算,他那一瞬的确起了将容暮强/掳回灏京的打算。

  “可朕不想逼迫你。”

  他和容暮之间有着不少的隔阂,容暮眼下还能从容地应对他便好,他若当真用君王皇权强迫容暮回去,鱼死网破之事容暮说不准也能做出。

  机智善谋,果断干练,容暮连经营多年的官位都能一朝抛弃。

  他即便把容暮带回灏京一时,也困不住容暮一世。

  和容暮想谈的短短一刻钟时间里,楚御衡已经放弃强压容暮回去的念头。

  重新收拾好面上的神色,楚御衡薄唇抬阖,轻言:“朕的确不愿逼你,朕现以你的意愿为先。”

  容暮的骇怪险些都压不住:?

  “陛下可是从京都来江南后水土不服,变化着实有些大了。”

  容暮顿了顿,怕楚御衡不明白他的意思,又开门见山道:“其实我已惊诧了一整日了,我还是不知陛下为何突然对我这般好,千里迢迢来陵岐郡只为陪上我几日,我不信……”

  所以楚御衡这一年都经历了什么。

  才让这人从对自己漠不关心扭转到如今的卑微脆弱。

  “阿暮你不习惯朕对你这般?”

  如今容暮的刺尖利而张扬,每一根都无意识地对准了他,他对容暮好,容暮还会不习惯?

  容暮肩背挺拔,声音远比夜色清冽:“陛下是倨傲的,无需改变。”

  “但朕是在弥补……”楚御衡颇为无力,“所以无论朕怎么说,用软也好,用硬也罢,阿暮还是不愿回灏京?”

  若之前,容暮也许还会心软,可现在容暮对楚御衡的心早已冷若寒冰,连带着微微挑起唇角沁出的温柔也是虚假应付眼前人的:“灏京对我而言,不是扬名立万的起点,而是一切痛苦的源头。”

  “可朕在灏京里,阿暮你也不留恋几分?”

  就是因为楚御衡在灏京,他才此生都不会回去……

  可这话容暮不能直白地同楚御衡说,毕竟他还要为天子留几分颜面。

  容暮视线移到那绕着烛火盘飞的几只白蛾。

  若是在灏京,这些飞蛾入冬就会藏在茧里,等入了春,天气暖和了再破茧而出,可在江南四季皆如春,眼下三五只飞蛾围着烛火起舞。

  其中的一只突然扑向燃着的烛火,刹那间,薄如蝉翼的翅羽就被火所引燃,仅给桌边的二位看客留下一息的耀眼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