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兀自感叹,萧九秦忽然回头冷冷瞥了他一眼,“不问自取是为偷,再敢拿人家东西,我剁了你的爪子!”
萧九秦的火气来得猝不及防,贺招远才刚将桃子塞进嘴咬了一口,结果一口酸桃子卡在喉咙口,不知是咽下去还是吐出去。
酸,这桃子瞧着粉红,实则能酸得倒牙。
贺招远作势就要吐了,萧九秦眸子微敛,头也未回,就像是脑后长了一对眼睛似的,“咽下去。”
贺招远一噎:“……”
一个拳头大小的桃子才咬了几口,就到了偏院,贺招远看少年停下,谨慎的将手中的桃子随手一扔,这才微微松了口气,“不是才到偏院么,怎么就停下了?”
“我家大人住偏院。”少年引着萧九秦进去。
贺招远四处扫视一眼,“为何?”
他活这么久也没有听说过谁家主子不住主院,反去住偏院的。
萧九秦任他废话,自己进了院子,三四个奴仆来来去去忙得诸事不闻,少年喊了一嗓子,“萧叔,大夫来了!”
那声“萧叔”喊出来时,萧九秦已经走到屋外台阶下,萧叔萧叔闻声出来正好与他打头撞上。
“三,三公子……”萧叔眸子睁大,手里的布巾啪嗒掉在地上,“你,你……”
所有的话化为疙瘩堵在他喉咙处,嘴唇颤着,连同心脏也一块扯着,萧叔怔怔着,下意识地就要伸手去抚萧九秦的鬓角。
萧九秦退了一步,躲过。
萧叔一僵,“三公子,我……”他原本是平津侯府的家奴,只是萧九秦他爹瞧着根骨不错,遂撕了卖身契,将他带进军营。
军营里多得是出身不好的人,他也争气,不须平津侯如何照拂,自己一步步做到校尉,只是大略命运多舛,在与北狄对阵时伤了内腹,便领了抚恤离开军营,平日里跟着平津侯练练兵,闲暇日子则在侯府教三位公子练武。
萧九秦出生晚,待他能跑能跳的时候,两位兄长已经能与北狄蛮子对阵了。那时,在柏砚未入侯府前,陪着他最多的还是萧叔。
说是如父如师也不为过。
可是当初随他父亲战死的人现在却出现柏砚府上。
萧九秦错身而过,像是浑然不认识这个人似的。的确不认识,当年那个萧叔已经死在北疆,这一个……尽然只是与柏砚沆瀣一气的仇人罢了。
“三公子……”萧叔无力地唤了一声。
贺招远却在这时走过来,“认亲就先搁置一下,不想惹起侯爷的火将里边那位掐死,你便先忍忍。”
萧叔嘴唇动了动,终是一脸苦意掩下。
府里不大,这屋子自然也不会大到哪儿去,三两个侍从围在床榻边,便已然有了水泄不通之感,陈旧的博古架上边没什么多余的东西,全是书,倒是那桌案,只散着一沓宣纸。只需一眼,便看得出,这屋里就没一件值钱的东西。
萧九秦走过去,将其他人赶出去,只唤来那一个少年。
落筠有些担忧,只是萧九秦并未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这时,萧叔唤了她一声,落筠出去。
门一开一合,屋里总算不那么拥挤。
“将所有的窗户打开。”萧九秦吩咐那少年,自己则走到床榻边,影影绰绰的烛火下,柏砚面颊异常潮红,他揪着被褥蜷缩在角落,嘴唇哆哆嗦嗦不止,细碎的声音一点一点溢出。
萧九秦听不清,他居高临下盯着那人,心绪复杂。
这个人殚精竭虑,汲汲营营多年,已经算是人上人了,可……竟看不出一点煊赫矜傲的模样,反而犹如一个可怜虫一般。
这样的认知让萧九秦心中愈发膈应。
他要的是自己一步步击碎柏砚的粉饰,将他所有羽翼毁去,再报复得他无从翻身。而不是这样,不需他动手,柏砚自己就先被折腾得无力招架。
这比起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更叫萧九秦愤怒。
忽然一声呜咽,柏砚身子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他无意识地抓住手心,直抠得手心血痕遍布,血珠子沾在干净的被褥上,异常醒目。
又一次,萧九秦回神时,已经扣住柏砚的手腕。
他眸子晦暗,一时竟不知该去安抚痛苦难抑的柏砚,还是先松开手斥自己不长记性。
“……你救救我家大人,求求你……”半大少年忽然跪在地上,自方才那一系列的变化,他知道这个人不是大夫,自己被骗了,但是就连萧叔都怕他,少年心中竟然奇异的升起希望,或者这个人能救他家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