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院的那些人,”柏砚抬头,“有些将士受伤过重,军营不适宜养伤,我便将他们接进府里养伤,这又碍着你们什么了?”
那一群兵痞子哑然,一时竟不知说什么。
他们将府邸搜了一遍,后院尽是些养伤的将士,除此之外,厨房也没有他们想象中的山珍海味,而是与城中百姓每日喝得白粥别无二致。
不,甚至要更稀一点。
也就是这会儿,他们才注意到柏砚瘦削的身子,据后院养伤的将士说,柏砚这两日与大夫一起照料他们,将自己屋里的软和被子都拿出去让他们用,毫无当官的架子。
一群兵痞子大眼瞪小眼最后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还有什么事?”柏砚放下账本,淡淡开口。
“属,属下……”一个个支支吾吾,都不知道从何开口,他们气势汹汹上门挑事,最后却恨不得灰溜溜地遁走。
“你们没事,我倒有事。”柏砚起身,目光扫过一众人,“擅离职守、以下犯上、硬闯官邸,数罪并罚,你们有什么要辩解的?”
他并不盛气凌人,看起来也淡漠得很,而且字字句句并没有说错,那一群兵痞子愣了下,慢慢垂头,“属下等认罪。”
“那好,现在出去,自领杖责十下。”
“啊?!”
“这……”
“怎么?嫌罚得太重?”
“不不不。”根本就是这惩罚太轻了,比起平津侯军纪严明,柏砚口中的杖责根本就不算什么惩罚。
一众灰溜溜地离开,府里的下人心有余悸,往柏砚面上瞟了眼,“大人,这些兵痞子平日里就这副模样,您为何要这样宽容,那不是助长他们的嚣张气焰吗?”
“北狄兵临城下,不管他们从前是怎么样的人,这个时候,都是一份助力,在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发挥极重要的作用。”
“惩治了又如何,我毕竟不是平津侯,没有资格处置他们。”
“莫要忘了,大梁的武将一向与文官水火不容,没得在这时候再平添乱子。”
“大人果然深谋远虑。”
柏砚摆摆手,“下去吧,想办法将府里能匀出去的东西再匀出去一些。”
“是。”
待人都走了,柏砚疲惫地往后一靠,吐出一口浊气,让他倍感压力的不是这些人的为难,也不是北狄蹊跷的举动,而是萧九秦的失联。
五年前他们二人被迫分离,如今才不过明晰心意不久,二人便又成了这副模样。
柏砚叹了口气:萧九秦你一定不能出事。
夜里,柏砚照例往城墙上去,这一次却被挡下。
“大人,夜里风大,又下了雪,您还是先回去吧,别伤了身子。”二人站在柏砚身前,将路堵得严严实实,柏砚看了二人一眼,“上边发生什么了?”
“大人。”那两人微微蹙眉,“您莫要为难我二人。”
“叫张运来。”柏砚不硬闯,但也不可能转身回去,他不过一个下午没来,这边就不知出了什么事,他心里突突地跳,总觉得要发生什么。
“张将军不在,大人还是请回吧。”
这下轮到柏砚皱眉了,“张运不在上边,他去哪儿了?”擅离职守是大罪,柏砚不信张运是拎不清的人。
“大人,张将军的确不在上边……”话未说完城外忽然传出火器爆炸的声音。
他们都怔了下,柏砚忽然一把推开二人,忙上了城墙,他顾不得其他,直接站在垛口看下去。
漆黑的夜,城下不远处火光冲天,嘶吼声和惨叫声惊破天穹,柏砚拳头捏紧,“是谁让他们出城的?!”
柏砚一开口,诸人都不敢应声。
柏砚气得脸色发白,几步走到鼓边,亲自拿了鼓槌敲起来。
鼓响三声,停顿一下,又响了三声,停顿一下……
所有人都看见,自北狄军营陡然又窜出一队人马,这一次,张运他们再无还手之力,柏砚看着一个又一个人倒下……
他垂下手,手里的鼓槌重重砸在地上,像是敲击在诸人心上。
“大人,要救吗?”终于有一人开口。
柏砚却摇头,“来不及了……”
北狄人明显就是专门为他们设的圈套,只等着他们钻进去将口袋收紧。
“黄昏时候,有人传出消息说是城内粮草所剩不多,撑不过一日了,便有人开始起哄……后来越闹越大,张将军便知道了……”
“而这时又有人看到北狄人撤出不少,仔细算来,北狄大营并不剩多少人了,正是防守空虚的时候,于是张将军就带人出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