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晏从轮椅上站起来,动静有些大,霍时修就陡然醒了,连忙坐起来想要抱他,可正好牵动了胸前的伤口,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是强撑着要过来。
温晏朝他翻了个白眼,“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说罢就弯下腰,扶住了床榻的边,然后微微往前倾,再顺势转身,虽然缓慢,但算得上流畅,霍时修十分诧异。
温晏躺下来,霍时修给他盖上被子,手有意无意地碰到温晏的身体,温晏皱起眉头,警告霍时修:“我说了什么?”
霍时修立即悻悻地收回手。
他也睡下,两个人并排躺着。
温晏身上淡淡的药香味传过来,好像有凝神静气的效果,霍时修的心定下来。
“晏晏,我院子里的桃花开了,秋千架也快做好了。”
“哦。”
“晏晏,治国平天下是我的抱负,但也不是全部,这其中有一半是源于我想替我父兄赎罪,他们种下的恶果,我来偿还罢了。什么权力地位,都是幻影,我不会沉溺也不在乎,如果有人拿天下和你让我选,我会毫不犹豫选择你。”
温晏眨眨眼,忽然觉得委屈。
“我爹和我的大哥二哥都到了西疆,我托人看管他们,尽可能地不让他们遭罪。朝廷里有人拿这件事抨击我,我娘也不肯见我,听下人说她瘦了很多,日日拜佛念经,只有一次她肯隔着门和我说话,她让我把她发配到西疆去,或者杀了她,她说我会遭报应的。”
“不会的,哥哥。”
“皇上昨夜驾崩了,今天齐王党派的余孽就来刺杀侧妃,晏晏,我以为一切是终点,原来只是起点。”
温晏握紧了拳头,说不出任何话来。
“我可以处理好这一切,但势必还要冷落你一阵子,我突然很后悔,在北境的时候,就应该答应你和你一起私奔,躲到大漠深处,谁也不认识我们。”
“你不会愿意的,因为你是霍时修,”温晏侧过身,抬起胳膊垫在头下,轻声说:“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霍时修,如果霍时修有一天不悲天悯人、不肯当救世主了,我可能也就不喜欢了。”
霍时修朝他笑。
温晏也弯起嘴角,笑了笑,然后很快又严肃起来,皱着眉头说:“你以为卖惨就可以博得我的同情?”
霍时修连忙摇头,“我没有。”
“睡觉!”
霍时修十分听话,一点也不敢忤逆温晏,可能是太累亦或是药剂作用,他很快就呼吸平缓,陷入困倦里。
温晏一直到霍时修的呼吸完全均匀了,才睁开眼,他悄悄掀开自己身上的被子,翻身靠近霍时修,他一只手撑在霍时修的枕边,一只手摸了摸霍时修的下巴,然后倾身在霍时修的唇上印了一个吻。
一个还不够,他探出舌尖舔了舔。
他小声地说:“怎么办?我后悔了,我想要你碰我,很想很想。”
第63章
温晏以为霍时修会像以往的任何一个清晨一样,早早醒来,偷偷离开,可是他这天早上一睁眼,就看到霍时修撑着头侧躺在他身边,眼神情意眷眷。
“你还没走?”
“再待一会儿,”霍时修给温晏拉了拉被子,然后躺回去,“再让我待半个时辰,好不好?”
温晏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努努嘴:“随你。”
“如果天地就晏晏这张床这么大就好了,想就这样和你白头偕老。”
“快一年了。”温晏忽然说。
“是啊,快一年了,记得大婚那天正好是酷暑刚结束,闷热难耐,一转眼已经初春时节了。”
“一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霍时修也有些唏嘘,“我时常自问,这一年做的这些事到底对不对,有时看着百姓脸上露出笑脸,看着故庄的百姓放下恐惧回到各自的家乡,我会觉得自己是对的,可是一想到我的父母兄长,我就觉得自己罪大恶极,我可以不在乎外人的悠悠之口,但我受不了内心的煎熬。”
“可是他们不离开京城,大梁的朝堂就永远笼罩着霍家的乌云,皇帝成日修仙论道,太师欺上瞒下结党营私,残害忠良和百姓,太子无能,藩王有篡位之心却无治国之心,后宫还妄图干政,大梁正值内忧外患之际,时势造英雄,你不站出来也会有其他人站出来。”
温晏看了看霍时修紧蹙的眉头,继续道:“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立场,就像我无条件相信你一样,霍夫人也无条件地相信太师,谁让他们是夫妻呢?我知道你心里不好过,这阵子我去了几次霍夫人那里,她也不肯见我,但我已经安排了几个厨子和婢女进到霍夫人的住处,每日向我汇报霍夫人的身体状况,尽力为她调养身体,有什么事情我会告诉你的,你也不要太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