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晏偷偷收着,连霍时修都不知道。
盖头布上绣着金线,在阳光照射下像是会流动舞跃。
温晏越看越鼻酸,可是霍时修的脚步声猝然逼进,他吓得连忙阖上盖子,却夹住了自己的手,连忙抽出来,倒吸了一口凉气,刚想伸到眼前看看,就被霍时修快步上来攥住,“有没有弄伤?箱子边上可能有木刺,拿起放下都要小心一些。”
霍时修算半个练武之人,体温总是比温晏高,温晏的手被他攥着,有些舍不得松开,摇了摇头说:“不疼。”
倒是霍时修先放开他,问他:“这两天腿怎么样?”
温晏低头看向自己的腿,伸手捂住膝盖,“你看。”
温晏一手捂着膝盖,一手紧紧抓着轮椅扶手,表情有些吃力,五官都拧到一起去,霍时修还不明所以,正想问看什么,下一秒就瞥见温晏的鞋尖从衣摆边露出来。
温晏的腿正在微微抬起,尽管那么费劲,尽管只抬起了一指长的距离,可霍时修已经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发现的,我这双腿总算是活过来了,只是估计还要很久很久才能站起来,更不用提走路。”
“别这样想,晏晏。”霍时修揉了揉温晏的小腿。
“哥哥,”温晏重新捡起这个久违的称呼,他对霍时修说:“你把我抱起来,好不好?我想看看我比你矮多少。”
霍时修眼神缱绻,朝他伸出手,温晏尚不能用双腿做支撑,还是全靠着霍时修的力量,他的手搭在霍时修的肩上,霍时修扶握着温晏的腋窝,稍稍用力,温晏就从轮椅上起来了,他有些害怕,下意识地想往轮椅里缩,可霍时修的怀抱很可靠,消除了他的胆怯,他紧紧圈住霍时修的脖子,整个人贴上去。
他那么瘦,霍时修都没有用上全部的力气。
脚尖即将碰上地面,温晏慌张地喊“哥哥”,可霍时修轻轻地哄他:“哥哥在,没事的。”
双脚踩上地面的距离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可对于温晏而言,却是登天之难,站着的姿势让他感到害怕,腰背都是挺直的,全身都绷紧,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站,力气放在脚尖还是脚后跟上,他都不知道。
“脚尖先落地,晏晏,放轻松,哥哥不会让你摔倒的。”
霍时修慢慢将他放下,温晏也逐渐卸下紧绷,用心感受双脚接触地面那瞬间的踏实。
“哥哥——”他终于站起来了,尽管依赖于霍时修的支撑。
霍时修比温晏还要激动,但他还是稳稳地支撑着温晏的腋窝,只是脸上盛满了笑意。
温晏抬手比划了一下,“比我想象的高一点,我到你鼻梁的位置。”
“等骨头养好了,还要变高的。”
“是吗?”温晏咧开嘴笑,然后重新搂住霍时修。
屋内亮堂堂的,温晏和霍时修交颈相拥,像是两棵连理柏,枝干缠绕在一起不舍分离,同沐日光,同生共死。
“其实我见你第一面,就动了心,掀开盖头见到你的模样,满腔的委屈怨恨就少了一半。”温晏说。
“就是因为我的模样?”
“是啊,”温晏笑了笑,“谁让你长得这么好看?”
霍时修也是笑。
“第二次心动是你为我削去了太师府后院的门槛,还给台阶都铺了坡石,但是真正让我喜欢上你的,是你总是蹲下来和我说话。”
温晏站得有些累了,霍时修便把他抱回到轮椅上,温晏继续说:“小时候我最喜欢和当儿玩,因为他个子小,我的轮椅又高,我们经常在一起玩,谁都不用费力,可很快他就长大了,我和他说话都要仰着头,我和任何人说话都要仰着头,慢慢地,我就很少说话了,直到遇见你,你蹲下来仰头看着我,对我说,从今往后,你便把这里当做你的家,好不好?”
太师府不是家,但他们是彼此唯一的栖息地。
霍时修蹲下,揉了揉温晏酸胀的小腿。
温晏说:“我走之后,你要照顾好自己。”
“好。”
“做任何事之前想一想我,不许冲动,不许动不动就考虑最坏的结果。”
“好。”
“如果还有人拿我威胁你,不许犹豫,我还是那句话,哥哥,大不了我们死在一处,下辈子还做夫妻。”
这天夜里,雪停风停,严冬腊月生出一股暖意来。
温晏没和霍时修同床,因为害怕会更舍不得,可他允许霍时修一直待到半夜,霍时修坐在床边,给他讲了很多孩提趣事,讲自己肆意潇洒的少年时光,讲第一次遇到温晏时,看到温晏那么努力地爬上秋千,那个画面给他带来多大的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