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几万里_作者:苏景闲(12)

  拖拽声消失后,挡在眼前的手撤开,谢琢眨了眨眼才看清,不远处的地上留着长长的血渍,旁边还有一根从中间断裂的短箭,以及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

  谢琢不由想起刚刚横在自己眼前的手。

  指腹掌心都结着硬茧,指骨匀长,前臂肌肉紧实,瞬时的爆发力和精准度明显都经过长期的训练,否则不可能单单靠一块路边随处可见的石头,就能断了这根短箭。

  陆骁也在看谢琢。

  不知道是因为咳嗽,还是因为见了血腥场面、得知有人要杀自己,谢琢的面色更白了两分,前额覆着一层薄汗。

  他又漫无边际地想,都说沉疴在身的人,身上总有一股难闻的药味。这个谢侍读却不一样,靠得近了,隐隐能闻到一股很浅的落梅冷雪的香气。

  “有可能是那个北狄探子的同伙前来寻仇,”陆骁挑眉,“你那个护卫呢?怎么没跟着你?”

  谢琢嗓音微哑:“在家里,我只是出来抓药,就没带上他。”

  “嗯,下次注意着点,最近还是把人带上为好,也不要走这种偏僻的小巷,容易出事。”

  说完,陆骁视线一顿。

  因为靠得近,正好能看见谢琢的耳垂,陆骁才发现,这人竟然扎了耳洞。

  不过,若不细看,更像是缀在耳垂上的一粒朱砂痣。

  “好。”谢琢抬眼看向陆骁,“陆小侯爷怎会恰好在此处?”

  盯着别人的耳垂看总是不好,陆骁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羽林卫上报,昨夜那个北狄探子的尸体已经在山林里找到了,说是一刀割喉毙命。你那个护卫刀法很不错,干净利落。”

  说到这里,莫名的,陆骁脑中闪过在破庙时,谢琢染着几点血迹的那片衣袖。

  如果那个护卫是一刀割喉,那……血为什么会溅到谢琢身上?

  没来得及深想,他又解释,“我从酒楼出来,正好看见你,想着来告诉你一声。”

  两人站得很近,谢琢恍然间能感觉到对方身上蓬勃的热意,不由往后退了一小步,垂眼道:“谢谢小侯爷特意前来告知。”

  不知怎么的,陆骁心里莫名有点躁,不由拉了拉领口,却不太能说清是为什么。

  可能是……看不惯面前这人守礼生疏的模样?

  太刻意了。

  好像他是什么惹人厌憎的祸患。

  又听谢琢道:“今日小侯爷救谢某一命,以后若有差遣,谢某一定尽力做到。”

  陆骁听完,看着眼前这个恨不得在两人之间划出一条深渠的人,随手在路边折了一根狗尾草咬在齿间,抬抬下巴,“行,先欠着。”

  强撑着站稳,谢琢眼前晕眩一阵重过一阵,他集中精神应道:“好。”

  陆骁眯了眯眼,总觉得谢琢有些……奇怪。

  白玉似的脸上像是薄薄涂了一层胭脂,眼中含着水光,唇色秾艳干燥,呼吸也有几分急促,和平日里的情态很不一样。

  他犹豫片刻,正准备让谢琢先走,突然发现对方像是彻底脱力般,朝他倒了过来,冷梅香立刻就扑了满怀。

  直到把人接住了,陆骁才察觉,怀里这人额头滚烫,手臂却触之生凉,一直在不住地发着抖。

  而且实在太轻了,裹着轻繁的文士服,像接住了一朵花。

  陆骁不小心咬断了衔在齿间的草茎,心想:说是任我差遣,到底是谁差遣谁?

  这回亏大了!

  作者有话要说:

  比一个用药粉洒出来的心!

  谢谢看文,红包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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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室女:未出嫁的女儿。

  续弦:古时以琴瑟比喻夫妻,丧妻称“断弦”,再娶称“续弦”。

第5章 第五万里

  谢琢隐约听见了雨声。

  宽敞的庭院,石缸中藏在睡莲叶下的金鱼,有人拉着他的手说带他去看知了,又说别怕,哥哥保护你。

  梦里零碎的画面浮光掠影般,在他睁眼的瞬间消散干净。

  回想不起刚刚梦见了什么,但难得的,梦境没有令他感到彻骨的冷,反而有种淡淡的暖意。

  四肢都虚软没有力气,谢琢侧过头,盯着窗外连绵的雨幕,出了很久的神。直到门被轻轻推开,葛武的声音出现:“公子,你醒了?”

  谢琢的嗓音沙哑得不成样子:“我昏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现在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葛武熟练地倒了杯温水递给谢琢,“灶上给您温着粥,要是饿了,我就去端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