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子_作者:福蝶(240)

2021-11-23 福蝶

  缓过劲儿,他招呼一声:“栓子去烧热水,张敞你给我打下手。”

  栓子得了令小旋风样挂了出去。

  王矩先是净手,而后带上手衣用灼烧过的小刀小心翼翼划开背上纱布,瞬间屋内弥漫起一股腐烂臭味,伤口处因反复结痂又裂开,周边皮肉几乎全部溃烂,红黄相间,异常可怖。

  王矩一时之间竟不知从何处下手,自他们把人从河滩边带回来起,掐指一算已过去四月余,身上大小伤口已尽数结痂。除了后背上的这一处,周而复始反复溃烂。

  栓子手脚麻利,不一会抬着比他人还高的木桶进来,放在室内。

  “栓子,这人是何时醒的?”王矩回身问道。

  栓子揩了揩汗,歪着大脑袋思量,“方才我进来时他还睁着眼的,这会儿该是疼晕过去了。”

  张秀才接话:“这个我知道,刚才申正一刻钟时,我听见他说了些胡话。”

  王矩掐指一算:“半个时辰了。”

  栓子有些急了:“王先生,您快想想办法。”寻常人捡只猫儿狗儿的回家养个一年半载,也能生出许多情谊,更何况这是活生生的人。

  王矩拿出小剃刀在火上烤了烤,凝重道:“为今之计只有一法,剜肉。”

  “剜什么?剜……剜肉?”张秀才吓得说话都结巴,他看了看泛着寒光的剃刀,又看了看榻上人背上偌大的伤口,伸手在空中胡乱比划:“这么大,这么……全剜了?”

  栓子年岁小,想的也简单,既然王先生说剜肉能救,那就剜,“王先生你快动手啊。”

  张秀才却晓得其中利害,劝阻道:“王矩你可想清楚,今儿你要动了手,他要活不成了这人命可就背你身上。”剩下半句未尽之言,要不是动手,他哪怕死了,我们也不欠他的,将他捡回来照料小半年,已是仁至义尽。

  “莫慌,”王矩捋了捋山羊胡,他人老成精,越老越精,怎会自己去担干系,眼珠子转了转,那日刚将伤员从河滩背回来,从伤员贴身所用衣料便能看出,此人必定身世不凡。

  还没听过哪路败家子用万金难求的绿松听雪锦做里衣内衬。

  “小哥你说,剜还是不剜?”王矩蓦地将小刀递到伤员跟前。

  栓子和张秀才这才发现,伤员居然醒了。

  “剜。”

  声音粗哑,似瓦片石块相摩挲。

  王矩像是早准备好,得了许可手起刀落之下,半点不带犹豫,极其快速剜出大片腐肉。

  张秀才捂住拴子眼睛将人拖了出去,边走边想,真是壮士,没有麻沸散居然敢生剜骨肉。

  这场剜肉之刑一直持续到深夜。

  张秀才已经领着栓子将柴房门修好了,俩人依偎着坐在门口打瞌睡,听见脚步声张秀才惊醒,“王矩咋样了,人还有气没气?”

  王矩弯腰托了把栓子快砸到地上的脑袋,“人没事,先把孩子带回去,夜里有些狄戎人不守禁令在县上游荡,你仔细些。”

  狼王虽下令狄戎不可犯小康一转一瓦,凡狄戎士兵不可入县,只在周围设立据点。但难免有那些个心野的违背禁令闯进县内,碰上了活该自己倒霉。

  张秀才心高高吊起,手忙脚乱地把栓子背在背上,探头探脑往四下打量,偶然路过的风都能激出他一身冷汗。

  “这小子倒是硬骨头,整整两个时辰楞是一声没哼。”张秀才背着栓子和王矩并排走着,他生来胆小,对硬汉总是有两分钦佩。

  “哈哈哈,”王矩失笑,回头看向柴房,“也要他有力气哼才行,我割一刀他哭一回,淌的泪要拿缸接,碗小了,小了啊。”

  张秀才也跟着笑了,半晌他顿住,托着栓子屁股往上带了带。

  王矩见人没跟上来,转身笑问:“看见狄戎蛮子了?”

  “王矩,王持正,此事你非行不可吗?”张秀才望向深邃夜空,忽然开口。

  王矩静默片刻,一直佝偻的背挺得笔直,仿佛变了个人一样,再寻不到半分猥琐,“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紧接着他肩膀一塌,又成了猥琐老叟,奸笑道:“这不送来了个现成的……”话不说尽,眼风从柴房一扫而过。

  张秀才有些踟蹰,“他什么都不知道。”

  王矩不以为意道:“怪他醒得太巧,我们救他一场可不得收点利息。”

  二人再无话,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伤员又将养了半把月,已是能蹦能跳,面子上看是个全乎人。病一日日好,气性也一日比一大,每日里变着法作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