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子从他肩头滑落,堆积了一大圈在腰腹,显得他像是陷入在被子中似的,整个人看上去娇小了一分。那件过大的睡袍系带已经松了,大片肌肤暴露在灯火下,锁骨处现出凹陷的阴影,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灯光下,洛白眉眼漆黑肌肤如雪,嘴唇又红如点绛,强烈的色彩对比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楚予昭心中似被什么狠狠撞击了下,这时才猛然醒悟,眼前这名少年不是名小孩子,他已经成人了。
“来嘛,我们一起睡嘛。”洛白又拍了拍空着的床侧,“我已经洗得一点味都没了,连皮都泡得皱皱的。”
说完便伸出手,动着几根手指:“看,看我手指,皱了。”
楚予昭视线从那截露出来的皓白手腕上掠过,冷声道:“立即从我床上下来,去软塌上睡。”
虽然楚予昭随时看着都在生气,但洛白已经能够从他的话里,辨别出那是真的生气还是有一点点生气。眼下这语气和表情,代表着这事没有缓和余地,楚予昭是在真的生气。
洛白不敢再坚持,一边挪动着下床,一边不满地小声嘟囔:“真小气,明明床这么大的,何况我又不占地儿,就睡个角落……”
他挪到床边,将两只脚放进木屐里,脚趾一点点向前蠕动,嘴里的嘟囔一直未停:“立即从我床上下来,去软塌上睡,不然就给我回玉清宫。你没说不然就给我回玉清宫那句,我是在帮你说完。”
他抬起头,对上楚予昭的视线,又坚定地补充道:“我去软塌睡,反正不会回玉清宫的。”
楚予昭垂着眼眸一言不发,看着他穿好鞋,又踢踢踏踏地走去碧纱橱。
碧纱橱是在一处窗边,窗下摆放着一架古琴,楚予昭偶尔会在窗前抚琴,累了就去碧纱橱的软塌上歇一歇。
“我的枕头呢?被子呢?”洛白在大声问。
软塌上一直都有枕头和软被,楚予昭知道他是在故意找茬,便没有搭理。
“我要自己的枕头和被子,睡其他的会睡不着。”洛白还在理直气壮地道。
楚予昭对他的抱怨置若罔闻,只拿起床边案头上的一本书,半躺下去,靠着床背看书。
洛白没有继续说话,碧纱橱那边只传来拍打枕头的声音,显然他也上了软塌。
楚予昭从书页中取出用玉片打磨成树叶状的薄薄书签,接着昨晚的内容接着看,可还没看上两行,就听到洛白突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啊!”
楚予昭一怔,拿着书坐起了身,还没待他问出口,那边洛白又惊喜地道:“啊!这枕头和被子上有哥哥的味道。啊!”
洛白趴在枕头上深深嗅闻,无比陶醉地道:“好香啊,全是哥哥的味道,好好闻啊,比我刚才泡了那花池子后好闻多啦。”
他抱着被子在软塌上翻滚,滚一圈,将脸埋进被子里闻一下,接着再滚一圈,再将脸埋进去陶醉地深呼吸。
楚予昭坐在床上,将那本书越捏越紧,终于忍不住喝道:“洛白,你再发出一点动静——”
“就给我回玉清宫去。”洛白大声将他的话补完,又好言好语地道:“我知道了,我不打着滚闻了,我悄悄的闻。”
“悄悄闻也不许。”楚予昭厉声道。
洛白不是很走心地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
接下来的时间,碧纱橱那边果然没有传来动静,楚予昭也就半躺回床上继续看书。
他眼睛盯着那几行字,脑里却情不自禁浮现出洛白正搂着枕头嗅闻的画面,无论如何也驱之不去。
就这样过了半晌,他终于心烦意乱地将书丢下,起身穿鞋去了碧纱橱。谁知刚走到软塌前,便看见洛白已经睡着了。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给下眼睑投下一片弧形阴影,一缕发丝搭在脸颊处,随着呼吸微微颤动,嘴唇微张着,可以看到一小段粉红的舌尖。
楚予昭沉默地转身,走出两步后又回头,俯身去吹熄软塌旁的那盏灯火。
“漂亮哥哥……”
他倏地看向塌上,发现洛白依然沉睡着,只是发出了一声呓语,又翻身朝向了里面。
楚予昭回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住身体,直直地平躺着,双手交叠放在胸腹处。
远处传来一慢两快的打更声:“梆——梆梆!三更了,平安无事……”
因为这打更声,反而凸显得夜晚更加静谧,楚予昭知道这又会是个不眠之夜,他将躺着等到天明,接着去上朝,在头痛欲裂中听那些臣子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