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瑾哼道:“少假大方。不怕我下回再捅你?”
方孝承赧然:“适才是我错。此刀虽是耶律星连给你的,可既没毒,你拿着无妨。只是它锋利,你把玩需当心。我若再无礼,你拿它制止我,是我活该。”
这话周全,成瑾只好道:“晦气。你洗净了还我。脏死了。”
方孝承拿起小刀,厚着脸皮继续攀谈:“阿瑾……”
“哎呀,”成瑾突然扭了几下,“你怎么越发恶心?听得我心里发麻!别叫我!”
“嗯。”方孝承黯然片刻,重振旗鼓,“阿——咳,你……你饿了吗?”
成瑾嫌弃道:“没话说就不要说。”
方孝承讪笑:“以往,你怪我对你少言语。”
成瑾怼道:“你也说是‘以往’,我忘了。忘了的事必然是对我而言不要紧的事,你还在这提,没意思。”
方孝承心中刺痛,始终无法接受。半晌,他怕听到更多诛心之言,便先行撤退:“我去洗小刀。”
方孝承不光洗小刀,还给它涂了层养护兵刃的油膏,然后将刀与膏放在锦盒中,才还回与成瑾。
这段时间令他再度鼓足攀谈的勇气,轻声向成瑾讲述如何养护兵器。
成瑾:“……”
若非这个那个缘由,他根本不想要这个捅过人的东西,看到就怕!
方孝承别的话少,可说起刀枪棍棒堪称滔滔不绝,已经说到如何淬刃了,乍一对上成瑾看傻子的眼神,这才停下,讪讪地笑了笑。
成瑾未失忆时,他曾也说过,可成瑾心不在焉,明显不感兴趣,他便记着,再不拿这些粗事说给成瑾。
而成瑾爱谈衣饰流行、别家私事,方孝承不感兴趣,也确实不懂,只能听。
方孝承一直不觉得这有何不妥,他自小家中就是继母说得多,父亲说得少。甚至,他自以为比父亲听得耐心多了。
直到成瑾怨怪他一直在敷衍,方孝承十分震惊。
别的错他认,可这他着实冤枉。除了成瑾,他绝无耐心听第二个人用一刻钟的功夫向他说“美衣阁与锦织坊里有两件同样款式的时兴漂亮衣裳,唯独一个袖口是桃红色斜纹,另一个袖口是嫣红色横纹,好难抉择啊”这件事。
当然了,那时他耐心听完,仍没讨着好。
只因他最终直率地回了句“差别不大,实在喜欢就两件都买,不必大半夜为难,快睡觉去”,成瑾就不高兴了,说自己和谷音的差别也不大,让他找谷音睡觉去。这哪跟哪?!
更令方孝承惊诧的是,后来说破皇帝那事,争吵中,成瑾提起此事,含着泪怨愤道:“怪我蠢,你又恶毒,你当时就在暗示我,我竟没听出来,你一定很得意吧!”
方孝承:“……”
不,他很迷茫,比思考狼国大军是真撤退还是佯败诱敌时迷茫太多。
……
如今成瑾失忆,还是不爱听自己说那些无趣的事。方孝承暗叹一声,忽然想起件事,斟酌一番:“阿——咳,我有一事不明。”
成瑾终于不用听那堆乱七八糟——究竟刚捅人家,没好意思叫停——松了口气,白他一眼:“你只有一事不明,我却有一万件事不明呢!”停了下,宽宏大量道,“算了,问吧。”
方孝承缓缓道:“我有一位朋友,他……他有一位夫人。”
成瑾嘀咕:“跟你做朋友的肯定也不是好人,竟还有夫人,那夫人真可怜。”
……倒也没说错,我曾叫你受那么多委屈。方孝承如此自责着,继续道:“我夫人——咳,不是,是我朋友的夫人,他爱吃鱼,每回让我朋友为他剔刺。可忽然有一天,我朋友惊闻他夫人竟十分不爱吃鱼。我朋友很是费解。”
成瑾被勾起了好奇心,认真思索,半晌,问:“你朋友爱吃鱼?”
方孝承道:“不爱。”
鱼刺麻烦,吃起来精细,他打囝猦小不爱。
“这就奇了怪了。”成瑾挠挠头,越发来了兴趣,“他们家的鱼做得格外好吃?”
“我想应该不是。”方孝承道。
成瑾往日吃的鱼与他那日在陈琰面前嫌弃的鱼出自侯府同一厨娘。
成瑾惊讶地睁大眼睛,站起身来踱步,许久,一砸掌心,道:“夫人讨厌你朋友,故意折腾他!能当你朋友,一定也很讨人厌!”
方孝承沉默一阵,黯然道:“原来如此。”
成瑾见他这模样,心中那股奇奇怪怪的说不清楚的感觉又来了……
哼,方孝承真的很讨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