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瑾看着他与自个儿相似的脸,脑子里全是方孝承说他与自个儿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又看他面容憔悴,忍不住关怀:“你——陛下最近没休息好吗?”
皇帝停了下,淡淡道:“还不都是你惹的祸。”
“我又怎么了?”成瑾惊讶道,“我快一年没出门儿了,什么都没干。噢,不是,我也不是什么都没干,我干了事儿,干的全是好事儿,我抄了好多佛经呢,祝祷大荣繁荣安定、早日抓到耶律狗贼!”
耶律狗贼:“……”
成瑾薄情起来,比谁都冷漠残忍,用最无辜的语气说出杀人于无形的话。
皇帝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没再理成瑾,转向方孝承,又看了眼一旁的寿王一伙:“朕今日来,也是为了你们的争端。孝承,当着朕的面,你向寿王斟茶磕头,赔礼道歉,此事就过去了,寿王这边也不要再提。”
成瑾抢白道:“凭什么?”
皇帝皱眉看向他:“凭寿王是成氏宗令,凭他出面要任性的你出席自己父亲葬礼合情合理,凭你干出的那些滑天下之大稽的可笑事儿。若非孝承是有功之臣,朕非无情之人,凭他的那些行为,岂止是如此的从轻发落!”
如今皇帝说什么干什么,方孝承都不奇怪。若是以前,不论因,他都会认为自己着实该认错,可如今他的想法变了。他沉声道:“寿王擅闯臣府,恐吓郡王,还想动手。臣警告在先,寿王仍不肯罢休,因此才造成冲突。若有错,臣与寿王皆有错,岂能因寿王年迈便能倚老卖老。”
“方孝承!”皇帝喝道。
方孝承垂眸而立。
寿王一直没说话。他看出了皇帝在借题发挥,这是皇帝与方孝承之间的交锋。他无意往里填当牺牲物。
僵持半晌,皇帝重重地叹气,拧眉道:“孝承留下,朕另有话说,其他人都去灵前继续操持瑞王的丧仪吧。”
闻言,方孝承先看向皇帝身边的“顾太监”,见对方没动。他又看了眼成琏,见成琏乐得眼珠子直转,犹豫了下,依旧做戏,露出担忧的模样道:“今日人多,恐鱼龙混杂,有贼寇对郡王不利。”
皇帝不耐烦道:“皇城腹地,天子脚下,哪来贼寇。安乐是个连封地都没有的郡王,有贼寇也是冲朕来,冲他去干什么?你眼中全天下都要害他?”
方孝承本就有意成全成琏今日带走成瑾,刚刚是装装样子,见皇帝如此说,又见“顾太监”留了下来,料想耶律星连不敢让皇帝离开可控制范围,便没法子趁机对成瑾下手,于是露出不甘不愿的样子,松口道:“是。臣遵命。”然后看了眼成瑾。
因在侯府里被叮嘱了千万遍,成瑾明白他的意思,可仍旧不舍,犹犹豫豫的,想反悔,不想跟成琏走,想留下来和方孝承在一块儿,无论生死,至少都在一处,只要方孝承爱着他,就是一块儿死去,也不怕。最怕死不到一块儿,到了另一个世里又落得孤零零可怜。
成瑾的脸上难藏住事儿,这会子他的犹豫不舍太过明显,方孝承和耶律星连都在心里直叫不妙。
果然,成瑾小声对方孝承道:“我不想走。”
他觉得其他人不知道他与方孝承的秘密大计,一定会当他这话只是说不想此刻回灵前守丧,因此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方孝承暗自深呼吸,低声哄道,“听话。”
明明在家里答应得好好儿的。唉。
方孝承正头疼,成琏过来帮着劝。成瑾瞥成琏一眼,更不想走了,杵在原地哼哼唧唧。
皇帝冷眼看了一阵,忍无可忍,抓起茶杯扔了过去:“成安乐!朕让你滚!”
成瑾惊慌地看他,目光移到他身边的“顾太监”身上,猛地想起方孝承说可能现在的“顾太监”就是耶律星连。耶律星连挟持了皇帝,而方孝承投鼠忌器,怕贸然动手会令耶律星连狗急跳墙地杀害皇帝。
电闪雷鸣间,成瑾飞速地想出了主意。
他装出不情愿的样子应了一声“好吧”,然后上前一步,缓慢地向皇帝行跪拜辞别之礼,在袖子的遮掩下摘了方孝承送他的据说是方孝承他娘的手镯,然后“不小心”地将手镯朝皇帝脚边扔滚过去。
将他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的众人:“……”
这是如假包换的蠢货……
成瑾自以为天衣无缝,假模假样地惊呼了声“我的镯子”,便要过去皇帝那边捡——他计划得可好了,过去后,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着皇帝往方孝承这边跑!装成顾太监的耶律星连若要对皇帝不利,他就去挡,耶律星连自诩对他情深,就算其中水分很大,那一刻也或多或少地犹豫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