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玉章这才回过神来,他用手摸着上面的贴片绣花,忍不住露出苦笑。
“宁哥哥,你觉不觉得……其实绣工差到这样,连是鸳鸯还是母鸡都看不出来,反而还挺质朴有趣的?”
“玉章,你是在逗我玩么?我可是记得从前你的宴会礼服,不过是刺绣的针脚勾花了一条线,你就不肯再穿了。当时我说没人会看得那样仔细,你却告诉我别人不会知道,我心里却知道。我知道了,这一整晚我心思就都在那一根勾花的刺绣上,根本没心思管什么宴会了。这会子,你告诉我这东西质朴有趣?”
“那时候小嘛。”
杜玉章笑了,
“加上宁哥哥那时候惯着,也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现在我也惯着你。咱们不穿这个,什么玩意!”
“别这样讲,这是吉服啊。现在咱们可是一对终成眷属的新人。我方才听他们说,这位娘娘为了嫁到徐家,也吃了不少的苦。既然我扮做他,就要像他他在成亲之时,恐怕心思也不在这礼服上,只在对面那位心上人身上。”
说着,杜玉章伸手整了整李广宁的外袍,勉强将那件衣服的褶皱展平了。他低声道,
“宁哥哥,我现在也一样。虽然这新郎服也不怎么样,不过宁哥哥穿着,就不觉得难看了。”
“这……行吧。反正衣服再差,里面都是我千金不换的小玉章。”
说句实话,看着杜玉章穿这种笑话一样的喜袍,李广宁心里是一百个不舒服。可杜玉章自己兴致却还不错,他就只能勉强忍下了。
就在这时,几个村妇捧着个妆钿匣子过来。其中一个拿出一张大红胭脂,就要往杜玉章脸蛋上按。李广宁挡开她的手,
“做什么?”
“给新娘化妆啊。”
“他已经很好看了,用不着。”
“哎呀,新郎官看新娘子,当然是越看越好看。可是这位小官人长相是一等一没的说,只是总归是男子样子,不像位夫人。总要涂抹一番,多少与女子有点相像才好不然,一个粗手粗脚的男人,怎么给人家做夫人呢?”
“你这人真是!”
另一个村妇捅了她一下,
“当着偏位娘娘的面,你就这样讲,也不怕偏位娘娘怪罪?”
“偏位娘娘才不会怪罪呢!他当年不也是舍了那些功名,再也不抛头露面,穿了一辈子女人衣服,才进了徐家的门?”
说着,她那粗大的手又要往杜玉章脸上招呼了。李广宁冷着脸,再次将她挡开。
“你别碰他!”
“这小郎君你好不讲理!护得这么严实,这是真当小官人是你家娘子了?”
那村妇说完,还吃吃笑了起来,好像讲了个特别滑稽的笑话。
“我可是村子里的喜婆,这村子里要上花轿的姑娘,都是我给开脸妆扮。你放心吧,‘新郎官儿’,我准保把这位小官人给收拾得漂漂亮亮,比真正的大姑娘更水灵标致!”
“我觉得他这样就很好看,用不着浓妆艳抹,更不用一定像个女人。”
“可这是仪式……”
“仪式?不是拜神的仪式么?若是你们那位偏位娘娘真的这么想要一个像女人一样的新娘,你们怎么不去找个真女人?让开!”
说着,李广宁将那张胭脂纸拈起,塞回女人手中的妆钿匣子中,直接牵着杜玉章走开了。
等到偏僻处,李广宁还蹙着眉头,一脸不高兴。杜玉章看着他,忍不住地笑。
“宁哥哥,我发现你今日火气特别大。怎么这样容易生气?你就这么不喜欢做这场戏么?”
“我是不喜欢你被她们搓圆捏扁的。我的小玉章,是叫她们随便上手糟蹋的么?你看看那老婆子自己画的跟妖怪一样,她还想荼毒你?做梦!”
李广宁越说越气,伸手用力捏住杜玉章的脸,狠狠蹂躏一番。当真是“只准皇帝放火,不许村妇点灯”杜玉章这张脸,搓圆揉扁也只能他自己来。
却不想,方才指头上沾了胭脂纸,还留了许多红色在上面。这一捏,就在杜玉章脸上留下两个圆圆的手指印。李广宁一愣,忙用手掌去抹那胭脂本来就是做这个用的,哪能一抹就不见了?反而是半张脸蛋都红晕起来。
“这……”
李广宁无奈,只能将掌心残余的胭脂也往杜玉章另外半张脸上抹过去。杜玉章就垂着眼,任凭他一点点揉开颜色。虽然是荒野地方,这胭脂颜色竟然还真的不错,是一点桃花红,晕开后,就像是从骨血里沁出的一点血色,带着点人比花艳的柔媚,更带着不胜娇羞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