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错。”
槲乐哭了很久,像是要把经历过的所有痛苦都宣泄出来。在哭完以后,他又变回了方才寂静的模样,抱着玄龙的腰,轻声说。
“你没有对不起我……我们本来就是萍水相逢。”
“……是我想赖着你。”
玄龙摸了摸他的头,未说话。
槲乐抬起头看他,布满血丝的眼眶中装满小心翼翼:“阿泊……我以后还能喜欢你吗?……”
“……什么?”玄龙微愣。
槲乐话音中带着浓浓鼻音:“我喜欢你。”
“我从来没将你当哥哥……因为我喜欢你,同那人族待你的喜欢一样。”
玄龙完全怔住了,没料到对方会对他产生这样的心思:“槲乐……”
且不论他能否回应,即便能又如何,他的寿命仅不到三年,腹中还有个未出世的孩子,怎么看都是不合适的。
“你不喜欢我没关系,将我当作弟弟也没关系。”槲乐生怕他说出拒绝的话似的,先一步开口,苍白的面上有笑。
“我知道……如今的我已没有资格喜欢你了。”
“我连保护你都做不到了……”
玄龙抬手,用拇指拭去槲乐脸上的泪痕,温声道。
“你已待我很好了。”
“我一直将你当弟弟。”
当亲人。
槲乐不太利索地撑起身子,将手贴上玄龙衣袍下微微隆起的腹部,强颜欢笑:“小东西都已经这么大了,取名了吗?”
“没有。”玄龙知他在转移话题,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起。
槲乐抬眼:“你告诉那人了吗?”
玄龙摇头,轻声道:“未曾。”
槲乐喜欢玄龙,自是连玄龙腹中的孩子一起疼爱的,即使这个孩子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那我就给宝宝取个小名吧,大名由你们自己取,好不好?……”
玄龙见他这般开心,便点头:“好。”
槲乐的状态很不好,他伤得太重,说出的每句话都在消耗仅剩不多的元气,醒来这么会儿功夫,就有些撑不住了。
他枕在玄龙膝上,眼中有泪,唇边有零星的笑。
“那就叫……水水,好吗?……”
“因为我们是在雨天相遇的……那日我看见你,心里便很欢喜。”
“我心想……怎么会有条龙跟在我身后,是不是被我迷住了……”
玄龙再开口时,声线哑了。
“好。”
“就叫水水。听你的。”
槲乐抱着玄龙,心满意足地合上双眼,泪滑出眼角,低喃道。
“若他能待你好,我便也放心了。”
“可他分明待你不好……你为何非要同他在一起呢。”
“……那日?你不是都说了吗……要与我一同离开千年古潭,离他远远的,叫他不得再欺负你。”
“怎么我才走了片刻的功夫,你便反悔了……”
玄龙终是无法将真正的原由告诉他:“……对不起。”
槲乐如今道行尽失,自是无法察觉他的内丹没了,玄龙也是因为服了灵喧丹,才能觉出槲乐的状况。
“那你以后,真就跟他在一起了么?……”槲乐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睁开暗淡的蓝眸,看着被笼罩在烛火下的男人。
“嗯。”
窗外的雨未停,雨滴由屋檐成串滚落,玄龙的神色在殿内忽明忽暗的昏黄光线中看得不太真切。他向来这样沉默寡言的。
槲乐:“……他有皇后。”
玄龙抿唇:“我知晓。”
“在妖族,是不容许三妻四妾的……我们爱上一生灵,便是一辈子。”槲乐的声音越来越轻,他知晓玄龙性子单纯,容易被哄骗,撑着最后一点气力也要说完。
许久之后,殿内恢复了安静,槲乐睡熟了,玄龙看着他苍白的面容,轻声道。
“龙族亦是的。”
只是如今他身不由已,必须留在那人身旁。
在床侧静坐片刻,玄龙起身,无声地离开了乾坤宫。
趁着灵喧丹的药效还未退,他得去完成燕鸢交与他的任务了。
原是计划在城外伏击,既已错过,最好的办法便是去保和殿外候着,等寿宴结束后,混入人潮趁乱动手。
玄龙对宫中的线路并不熟悉,他寻着燕鸢的气息找到了保和殿。
此时殿门大开,燕鸢端坐龙椅之上,正与下方臣子们谈笑风生。
燕鸢身着玄黑龙袍,头带流珠帝冕,衬得那容颜绝色如天之神祇般遥不可及,玄龙隐身站在门外,看得微微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