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肆意挥霍掉的毫无保留的深爱、信任,都如同滚滚涌去的江流,再不会回来。
只是如今的燕鸢还不明白。
以为玄龙足够好哄,足够好骗,便能这样安然地拥着他到老,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都觉得是天大的恩赐。
玄龙知道多说无用,便不再说话了。
燕鸢吼完他又开始后悔,花精都说了,玄龙心情不好以至于积郁成疾,都咳血了,自己与一个身子有恙的人计较什么。
“好了,我们不吵,好不好?”
“早膳想吃什么?”
“你昏迷了那么久才行,昨夜就吃了那么几口粥,定饿坏了,我陪你用了早膳再去上朝。”
玄龙看着内里雪白的墙壁:“槲乐呢。”
如今他放心不下的,唯有腹中孩子,和那小狐狸了。
燕鸢眉头微拧:“已经在门外了。”
“今后只准他在门外当个守门的,不准他进殿与你纠缠太多,免得又说些不该说的话,拐带坏了你。”
玄龙:“他的伤……好了吗。”
燕鸢冷下脸:“不知道。”
玄龙挣扎着从燕鸢怀中退开,想出去看看,然而他没什么力气,一下就被燕鸢按回了怀中燕鸢倾身覆上他身体。
“你就知道想着他,你怎么不关心关心我好不好。”
这话实在是很没有道理,玄龙冰绿的眸转向他,见他面色红润,皮肤光泽,动唇道。
“你何须,用我来关心。”
燕鸢黑着脸不依不饶:“那也不是你朝秦暮楚的理由。”
一会儿是燕祸珩,一会儿是槲乐,这条龙到底背着他藏了多少事。
玄龙本就不太会表达,耍嘴皮子哪里胜得过燕鸢:“……让开。”
燕鸢哼笑一声:“除非你承认,你爱我,我便允许你出去见他一面。”
“……”玄龙身体僵住,别过脸,合上眼。
燕鸢掰着他的脸转过来:“说。”
玄龙苍白的唇紧抿,神情倔强。
燕鸢盯着身下双目禁闭的男人看了一会儿,凑近他低笑起来,拇腹在那块丑陋疤痕间轻轻摩挲:“都说爱到深处口难开,你在犹豫……那你定是很爱很爱我的。”
“对不对?”
玄龙低哑出声:“没有……”
燕鸢神色一变,指腹重重压下:“没有?”
玄龙感到脸上那块生来就有的疤痕忽得尖锐地刺痛起来,好像有烈火在灼烧,恍惚间眼前出现滔天的业火,四面八方都是让人窒息的红。
胸口中了魔刃,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撑着最后一口气,也要等那人来,见最后一面。他怕那人会哭,便哄他说自己不疼,其实是很疼的,魔刃刺穿胸口,那伤痛会直击灵魂,牵扯着连呼吸都是痛的。
就如同现在一样痛。
不明白为何会想起数千年前做的这样一个无厘头的梦,许是因为那种深深的绝望,与此刻一般无二。那时是因为知晓自己将要离开,而现在,是因为曾自以为的爱人,残忍地将他心底的伤疤一遍遍揭露出来,任由他鲜血淋漓。
“……未曾爱过。”
这样的答案,燕鸢可还满意。
想来是不太满意的,攀附在脸上的手转而移向他脖颈,蓦然施力:“你说谎。”
玄龙总是在燕鸢这里感到痛,但比起心中的痛,身上的任何外伤,包括后背上惨不忍睹的伤口,简直都是微不足道。
“未曾……爱过。”
燕鸢气得胸膛剧烈起伏,手背青筋暴起,像是要活活掐死他,实际上一直收着力。他很快松了力道,贴近身下男人,说话间唇部时常和玄龙碰到,哂笑道。
“哼,你也就是嘴上骗骗自己罢了,若不爱我,你会将我捡回千年古潭?你会拔粼替我医治身体,屁颠屁颠地照顾我?”
“你会心甘情愿雌伏我身下,让我上你,还非要生下我的子嗣?”
“你分明就是爱我爱得不行……还不承认。”
玄龙老是嘴硬,燕鸢烦了,懒得再与他纠缠,反正这种事情自己心中知道就好了,玄龙不承认也是改变不了事实的。
“关心我的人多了去了,的确是不差你这一个的。”
下床穿鞋的时候,燕鸢感到臀下有什么东西特别咯人,他起身转过去一看,只见床垫下面露出个尖尖的头,似是某种银饰。
燕鸢抽出来一看,漂亮的眉拧起。
“这银簪怎么在你这里?”
玄龙后知后觉地扭过头去看,见了燕鸢手中的云纹银簪,也是一怔。他的东西少,这殿中的柜子抽屉大多是空荡荡的,银簪若是放到那些地方,很容易被发现,他便藏到了厚重的床垫下面,想来是宫人在换被褥的时候挪动过了,这才叫银簪露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