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玄龙能回来。
所有人都说燕鸢疯了。
只有燕鸢自己知道,他没疯,他清醒地做着自己最该做的事情,倘若那龙再不回来,他才会疯。
玄龙离去的第20日,他再也忍不住,踏入了乾坤宫偏殿。他太想念他了,想念他的气息,想念他的拥抱,想念他笨拙地听从自己的指令妄图取悦他的模样,想念他生气时抿唇不语的模样,然而那一切都消失了。
就连空气里属于玄龙的气息都未剩下零星半点,唯一可让燕鸢值得借慰的是,偏殿的摆设还是原先的样子,玄龙曾睡过的床褥还铺在那里。
锦蓝色的被褥,同色的软枕,整整齐齐地铺在床上。他不喜欢离玄龙太远,哪怕是在床上,事后都要黏着那龙睡,两人一直共用一个枕头。
燕鸢将自己埋进柔软的床榻间,抓着玄龙曾盖过的被子努力地在鼻间嗅,隐隐好像能闻到一股清冽的冷香,很淡很淡,分不清是幻觉还是真实。
他犹如吞了罂粟的瘾君子般吸食着让人愉悦的气味,心中却唯有苦涩和痛楚,他咬着手骨泪流,痴迷地唤道。
“阿泊……”
“阿泊……”
昏沉地睡了一夜,燕鸢是被头疼折磨醒的,他来了这里之后,便不舍得走了,叫人传了早膳来。他与玄龙之间美好的回忆很少,就连吃饭都未安稳地在一起吃过几顿,他们好像总是在争吵。
不,不对,准确地说,是燕鸢单方面的发难,玄龙不交内丹,他便要翻脸。那龙话少,是不会与他吵架的,话说得再难听,他听了也不吭声。
宫人鱼贯而入,将精致的早膳摆上桌,一道软桃糕出现在视线中时,燕鸢愣住。他从前便用这糕点哄过玄龙,哄他交内丹。
燕鸢坐在桌边,垂在腿上的双手收紧。
“朕忽然不饿了……都撤了吧。”
旁边的陈岩上前:“皇上,这……您多少用些吧,”
燕鸢不肯,陈岩挥手叫宫人将刚端上来的早膳撤了下去,跟着宫人一同退下,留燕鸢一人在屋内。
安静下来的时候,嗜骨的思念愈发如影随形,燕鸢起身走向内室,掌心抚过玄龙用过的铜镜,妆台,那上面还摆着他曾送给玄龙的银簪,玄龙不要,他硬要留下的。
衣柜中摆放着玄龙的衣物。
什么都好好的。
唯有这些东西的主人不在了。
正准备将柜门关起,忽得发现那叠玄色衣袍下面似乎藏了什么东西,燕鸢掀开衣袍,露出个棕色的木箱。
打开一看,里头装了十多个木人,大小相近,雕得都是同一人,穿龙袍,戴帝冕。有的较为粗糙,有的很精致,还仔细地涂了颜料。
第一百零七章 团聚
那是玄龙曾要送他的生辰礼物。
他不要。
嫌弃这木人太寒酸,看不上眼。
未将那龙放在心里的时候,连他本身都不会在意,又岂会在意一个他亲手雕出的木人。
更不会在意他在准备这件礼物的时候,花费了多少心思,倾注了多少认真。
那般笨拙的龙,为了讨他欢心,暗地里将这雕木人的手法练习了一遍又一遍,总算雕出了个像样的,细心地上了色,结果他不要。
他不仅不要,还将他的心意践踏在脚底,说这是个没用的东西。
燕鸢想起有段时间,玄龙手上总有细碎的伤口,很久都不好,他问他何故,玄龙不肯说,他便懒于追问。
如今回忆起来,才恍然明白,原来是为了给他准备生辰礼物弄的。
他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东西,兴许是玄龙能想到的,可以送给他的最好的礼物。
玄龙就是那般,不善于言,向来用做的……譬如在千年古潭时悉心地照料他,譬如回宫后燕鸢开口,他便忍痛拔鳞给他,见他内疚,还安慰他自己天生痛觉迟钝。
自己怎么就会怀疑他与旁人有染呢?
他分明待他这样用心……用心到将他要的、不要的,都给了他。
一滴泪落在手中木人如画的眉眼上,燕鸢回神,将木人贴在胸口蹭干净,好在那颜料是上好的,不至于被轻易弄花,他热泪满眶,对着木人抽噎出声。
身体脱力地下滑,瘫坐到地上,燕鸢怀中抱着那箱木人,右手中捏着最为精致的那个,喃喃哭道。
“阿泊……这礼物,我欢喜的。”
“我欢喜的……”
再没有人回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