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陈岩见他出来,躬身向他行礼。
燕鸢背手在前,望着阴如黑夜的天幕,轻问道:“皇后最近如何了?”
陈岩叹了口气:“还是那样,时好时坏。”
燕鸢沉默片刻:“朕去看看他。”
“欸,好嘞。”陈岩从殿门边拿了油纸伞,跟上燕鸢。
鸾凤殿的气氛不比乾坤宫好多少,主子久病不起,众人面上都是哀愁,倒是燕鸢来了,守在殿外的小太监面上立刻见了笑,正要行礼,被燕鸢打了个手势阻止了,免了通报。
进去的时候,宁枝玉正坐在床上发呆,他还是那般模样,穿白绸亵衣,藏蓝锦被盖到腰间,长发半束半披落在身前,听到脚步声估计以为是宫人,未回头。
燕鸢自知将太多精力和时间花在玄龙身上,反倒是将本该好好爱护的人冷落了,宁枝玉要是同他闹还好,正是因为这人安静如初,不吵不闹,才叫他越发愧疚难当。
“阿玉。”
燕鸢停在不远处,轻唤他。
宁枝玉身子微震,随后蓦得扭头去看,苍白的脸上出现喜色:“阿鸢……”
燕鸢缓步走到床前。
宁枝玉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你来了……”
“嗯。”燕鸢在床边坐下,踌躇着,开口道。“对不起。”
“……为何要道歉?”宁枝玉笑容略微凝滞。
燕鸢很有些沮丧:“这些时日冷落了你,对不起。”
宁枝玉顿了顿:“无事的……我知你忙。”
燕鸢垂头,低声道:“他病了。病得很重……可能不会好了。”
“我一直以为,同他那般有万年道行的妖,是不会抱恙的。”
“是朕害了他。”
“阿玉……朕该怎么办?……”
宁枝玉垂在锦被上的手微微收紧,笑道:“那你便好好待他,大不了以后,我不用药引了。”
燕鸢轻轻摇头:“与你无关。”
“朕隐约觉得,他是因为救朕,才变成这样的。”
“可不论朕如何问他,他都不肯承认。”
宁枝玉默默无言地握住燕鸢的手。
燕鸢眼角发起红:“朕虽将他哄至朕身边,可朕没想让他死的……”
从前燕鸢只会为他露出这样的表情,如今却在他面前为别人难过,宁枝玉心中酸楚万分,捏了捏燕鸢手,强撑着精神安慰道。
“应当不会的。”
“你说过,他有万年道行,他那般厉害,肯定只是一时抱恙,会好的。”
燕鸢不再言语,坐在那里跟失魂了似的。
他不说话,宁枝玉便静静陪着他。
窗外的天彻底黑了,落起倾盆大雨,阵阵闷雷将燕鸢从呆愣中惊醒。
他起身便要走,口中喃喃着说晚些玄龙该醒了,若醒了见不到他,应当会失望的。
宁枝玉鼻间泛酸,望着燕鸢高大背影,唤住他。
“阿鸢。”
燕鸢迟钝地停住,半回过身看他。
“你许久未好好与我在一起了,再陪陪我吧。”宁枝玉笑道。
燕鸢抿着唇未说话,似乎在迟疑。
“今夜留下吧。”宁枝玉仍是笑。“好不好?……”
他很少这样求他,从前都是燕鸢给他什么,他便要什么。
如今宁枝玉有玄龙的鳞来续命,而玄龙连能为他诊断的人都没有,燕鸢即便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但能凭感觉,猜到他的处境很危险。
在这种时候,是离不开人的。
燕鸢就是觉得心中太闷了,找不到人说话,才忍不住过来与宁枝玉倾诉一番,这皇宫之中,能吐露心声的人寥寥无几,宁枝玉是他最亲近的人。奇怪的是,燕鸢来见了他之后,并没有感到多少安慰,反而觉得才短短的那么些时日过去,两人便有些生疏了。
燕鸢的迟疑犹如悬在宁枝玉脖子上的那把利刃,刀起刀落,持久紧绷在心中的那根筋骨,断了。
宁枝玉惨笑起来,猛得咳出一大口血,殿外雷声轰然响过,紧闭的窗被狂风破开,闪电一瞬间将他的面容映得惨白,他伏在床边,捂着口咳得撕心裂肺,地上是四溅的血迹。
燕鸢瞳孔缩紧,条件反射地冲过去:“阿玉——”
他到底在想什么,这才是他真真正正的爱人啊……
宁枝玉咳得几乎背过气去,燕鸢大喊宫人,同时手忙脚乱地取出帕子为他擦去嘴角血迹。“阿玉……”
“阿玉……”
宫人进来将地上的血收拾干净,待一切安静下来,已是小半刻钟以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