缚鲛妻_作者:无边客(120)

  溥渊道:“我自幼习火向之术,有火心护体。”他见几个渔民逐一安全的回到海岸边,有条不紊地解开一身黑色狐裘。

  待身上厚重的衣物卸去,溥渊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脚,踩上冰面步行到冰口四周,捏起御火秘术,使得冰口附近的海水渐渐加热升起温度。

  他观察着渔民落水的方向,潜进海水。

  经御火术加热的海水泡着身体,温冷温冷的。溥渊镇心凝神,直到海水泡着手脚微微发热,他游在海域内,望见被麻绳吊在中央浮起的渔民。

  落水的短短几个瞬间,渔民泡在刺冷的海水中已经失去意识。溥渊游近了将人揽着带游上岸,他先撑起人趴上冰口边缘,甫一用力又往上推。

  庆幸的是渔民被他成功推上冰层,由岸上的人慢慢拖至海边,冰口边缘碎裂,陆续掉落的碎块有些砸到溥渊身上,锋利尖锐的冰锥刺刮着他的脖颈和耳朵。

  溥渊上岸后渔民们纷纷围着他。

  “宗长,您受了伤!”

  溥渊的颈上和耳朵的伤口又红又肿,天寒地冻,血液凝在伤口边缘渗出透明的液体。

  溥渊浑身湿透,他接过黑狐裘裹在背后,屏去渔民们的跟随,只留一人带他去最近的住处换下湿衣。

  溥渊在渔民家中换了一身干净衣物,尽管如此,深黑的眉睫依然有水珠沁着。他随手抹了抹,衣下的身躯也仍覆了一层湿汗。

  秘术终归是逆天而为,历任宗长修炼此术,本就伤筋伤骨,因而要习好曲黎族秘术,需得拥有一副天骨的人才能承受。

  他浑身湿汗,一家渔民在屋外等候,见宗长走出,又观他状态异常,连忙想出门去找大夫。

  溥渊制止,没有麻烦这一家人顶着严冬在外头奔波。马车侯在门外,溥渊心知病症拖延不得,就让车夫先去城里的文大夫那边,他攥着怀里已经用御火术烘干的蓝色小药囊,瘪瘪的,已经嗅不到任何气味了。

  文大夫先替宗长处理了脖颈和耳朵上的伤口,要搭脉时,溥渊避开,说道:“有劳文大夫,之后我会请大祭司过来。”

  文大夫:“哦哦哦,好的。”又道,“宗长受了凉,那要不要先喝一碗姜汤?”

  溥渊颔首,在文大夫的医馆里饮下一碗火辣辣的姜汤,背后的汗愈发密集。

  入夜后风雪更盛,宗苑除了看守的武卫,四周静悄悄的,雪花压在枯枝上嘎嘎发响,院子后的那一片莲池也结了冰,万物寂静,没有几分鲜活气息。

  孟临之踩着积压在天井的雪地到了楼下,他抖开披风的落雪,交给仆从后一路上楼。

  卧房四角放置火炉熏热,还辅以宁神的药料,溥渊静靠在床头,手持一卷书籍。

  听到门外动静,溥渊放下书,道:“来了。”

  孟临之摇摇头:“若我不来,宗长恐怕又会强撑过这阵,还想着在寒天里自愈呢。”

  孟临之熟练地给宗长搭脉,忽而无言。

  半晌才道;“伤寒之病最容易引发其他疾症,且你天骨本就受损长久,如今久病沉疴,再心有挂碍,忧思劳虑,本就少了那副铜筋铁骨,等过几个年头,你看如何。”

  孟临之取出一副银针替宗长扎脉,余光瞥见置在床头一角已经褪色显得有些陈旧蓝色小药囊,干瘪得很,药料早就失去时效,经水泡后都变了形,布缝的针脚弯弯扭扭,线头都掉落好几处。

  孟临之出声,声音有些冷:“你先是曲黎族的一宗之长,还想活得长久些,善待自己吧。”

  溥渊道:“我很好。”

  孟临之呛声:“这么些年下来,你可有好好认真地休息。过去还好,族中事务最多使你忙碌,身劳神也算无损。如今心中牵出一份挂碍,身劳神损,百般隐忍,我看你不如早早收个接班人,好能早些卸下宗长之位,再与那鲛远归同去,总还有机会多活些年头。”

  溥渊拿起那只瘪瘪的小药囊,深静的眉眼涌起几许细微浮动。

  “你当我不想,可我不能。”

  凡人若只有五十岁寿命,鲛五千年,这五十年于鲛人而言,是一个无法构想的短暂,转瞬即逝,滴水即落。

  最早的时候,溥渊也想过顺从私心将小鲛留在身边,他所拥有的领地虽然不大,可也能竭尽能力让小鲛住好玩好。

  他让小鲛与自己待在书阁练字看书,传授小鲛做人的学识礼节,甚至巡视领地时亲自带着鲛,让鲛人目睹平凡人的生老病痛,离合悲欢。

  只是人的时岁终究短暂,他们所经历的与鲛的一生比起,短得也许只盛夏须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