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忘了,阿渊会生白发,会衰老……
鲛的心很乱,喉咙涨得呼吸都闷不出气。
溥渊朝他走近,深邃的黑眸隔着面纱注视,浮起微弱的波动。
溥渊道:“怎的还是这般冒失。”
半晌,鲛支吾地张了张嘴。
溥渊看着他:“你我许久未见,今日有机会,不若一起出去走走。”
对鲛为何擅自偷偷溜进书阁窥视的举动未提半字,不知是给小鲛台阶下,还是默认此事揭过。
小鲛和溥渊走下木阶,仆望见宗长身后那道蓝色身影,呐呐。
溥渊和小鲛坐了马车离开,一直驶出曲黎族的地界,鲛才意识到他们似乎走了挺远。
“阿渊,怎么……”
溥渊微微一笑:“我还未去过族外的地方看看,趁有闲时,与你看一遍想来不错。”
鲛吞咽发干的嗓子:“其实鲛不去外面玩也行,你看最近鲛都没有乱走。”
他指的是自己偷偷摸摸藏在书阁角落的事情。
溥渊嗯一声,鲛不见对方问,好多话也忘记说。
他想告诉阿渊自己找到红鲛了,想和阿渊说他又见过好多奇怪的东西。
“阿渊……”
溥渊看着他:“若嫌面纱闷,摘下无妨。”
小鲛连忙捂着帷帽遮掩,但四下无人,他们已经出了曲黎的地界,方才摘掉。
少了面纱的隔挡,小鲛想看溥渊,蓝色眸子盯着那张清俊脸孔,心潮逐渐恢复平和。
阿渊好像瘦了,面容几分清减,眉眼深邃沉静,身上那股严肃庄重感柔和许多,墨绿的衣衫下放在膝前的手背苍劲有力,青筋明显。
鲛看人看出神,浑然不觉马车行驶一整夜,来到曲黎族边境外最近的一个镇子。
溥渊揭开车帘,率先下车。
他们运气比较好,恰巧赶上开集日。
街上往来的人潮喧闹热情,商贩们遍布大街小巷,每一处不同的地方街头似乎也不一样。
小鲛怔怔跟在宗长身后,那只苍劲有力的手递给他一块冒热气的米糕,他才回神。
溥渊又递来一罐甜浆,小鲛空出的手接下。
鲛捧着米糕啃,时不时抿一口果水调制的甜浆,余光盯着面前徐步前行的背影,漂浮不定的心稳稳当当落回。
他心道阿渊应该不生他的气了,不然怎么会带他出来逛街。
这个镇子小鲛没有来过,心思放定后他便认真地玩起来,和阿渊出来他真的很开心。
直到远处山雾迷蒙,热闹渐渐落在身后,他们走遍街头,停在巷尾,再往前,就可走出小镇。
小鲛锤了锤双腿:“有点累。”
溥渊转身,停在最后一个摊位前。
“来一份包子。”
小鲛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想说他已经不饿呢。
包子摊对面经过一个卖着面具的商贩,溥渊让小鲛在原地等等,鲛看到阿渊给他买面具去了。
包子摊的小贩麻利地打包好,交给面前神仙似的蓝衣小公子时,笑道:“公子拿好,您这位……叔父?待您可真好。”
小贩迟疑几下,纠结。
这小公子与那位男子似乎颇有几分相似,可细看又不同,叫他一时猜不清关系。
鲛唇动了动,买回面具的溥渊牵起他的衣袖把他带走。
小鲛对那小贩大声解释:“他不是我的叔父——”
溥渊回眸,看见小鲛一脸难受,只道:“那些话不用挂在心里。”
刚出笼的包子很香,溥渊让小鲛趁热尝一点。
出了小镇,耳边的喧闹归于沉寂,小鲛热过心随之冷却。他咬着嘴边的包子,摸了一下系在腰间的兔子面具。
镇子环水而起,远离人烟后水雾重了许多。
鲛吸了吸鼻子:“阿渊,小鲛是你的契弟,才不是什么叔父……”
闻言,溥渊垂眸,眼底凝聚着看不清的思绪。
他牵起鲛人徐步往前而行,两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天青水雾间,他们一直走。
四周无人,更没有地方歇脚。坐落的屋舍隔在雾中,看不真切。
溥渊牵着小鲛,良久,才出声。
“其实他们说的也没有错。”
小鲛停滞的思绪缓慢转了转。
溥渊没有回头,依然牵着鲛沿路徐缓步行。
溥渊沉静开口:“现今他们以为我是你的叔父,再过几年,或许就是父子。”
“又过十年,我的头发白如霜雪,身子更大不如前,面上出现的皱纹越来越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