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渊亲亲那片湿润软软的唇,说道:“若在家中闷,过些日子我们去远一些的地方走走,或者在外头住个半载一年。”
跟过去的数十年那般,鲛定不下心溥渊就带他离开。
小鲛疑惑,然后摇头。
“我们不是说好要住在这里嘛,而且鲛离开了,那书塾里的学生谁来教?”
鲛盯着溥渊深黑沉静的眼,忽然隐隐清楚对方在担心什么。
他抱紧溥渊的脖子,笑呵呵的:“阿渊,鲛不会难受。”
又试图将自己想做的事告诉溥渊。
“鲛觉得让他们有书塾念书很高兴,虽然……”小鲛顿了声,嘟囔道,“虽然鲛嘴巴里喊着要偷懒嘛,但不会真的不管。”
鲛认认真真地注视溥渊的眉眼:“这好像是鲛活了几百岁以后,第一次想认真些坚持地把它做完。”
说着,鲛有点泄气。
“鲛不像阿渊,阿渊才十几岁就明白要做什么,还坚持地把它完成了。鲛要……要好几百岁。”
几百岁的小鲛有了第一件除了彼此之间想要坚持做完的事,他想看那些小萝卜头们念书长大,看他们做自己教出来的学生。
他松开抿紧的唇,笑着抱紧溥渊。
“反正鲛好开心。”
开心的小鲛翌日清早照常带着书去学堂,步入孟秋,乡民趁日头没高升早早就去田里收取今年收成的粮食。
途中遇到往书塾走的小鲛,乡民们都会唤他小郎君,更多人叫小夫子。
过去云乡村的人见到小郎君时就想起他家里有个宠爱他的大郎君,如今见面,更多的乡民变得敬仰这个漂亮的小郎君。
因为小郎君是云乡村的第一个教书夫子,更是建立书塾的大恩人。
这份名声慢慢从云乡村传开,隔壁十里八村的村民听说云乡村有书塾,来年也预备送自家的小崽去念书。镇子太远,村里的人都有来往,将小萝卜头们聚在一处念书再好不过哩。
小鲛给萝卜头们布置完课业,十余个不及他腰身高的小小少年从桌脚底拎出个大竹篮,纷纷涌向他。
“夫子,这是家里昨日收成的果,阿孃让俺带给你吃~”
“夫子,爹让我把鸡蛋送过来~~”
“还有俺家的米糕,俺阿孃今早才蒸好的,夫子尝尝~~~”
“夫子夫子,为啥夫子家里没养牛哩,俺学完课业可以帮夫子家放牛,俺可会放牛啦!”
“…………”
小鲛看了好几眼说会放牛的萝卜头,忍不住出声道:“你都没有牛高呢。”
那萝卜头挠着后脑笑。
萝卜头们的声音一个比一个拔高,小鲛整个人被拥在满满的礼物中。东西实在太多,他叫小萝卜头都放回位置,晚点时候他再带回去。
后来小鲛实在搬不动,溥渊从附近回来时特意去书塾接他。
“阿渊~”小鲛看到来人,立刻指着身后的十余个竹篮。
他有些高兴地去抱溥渊的手臂:“今日好多人都给鲛送礼物,送给小夫子的!”
结果将东西搬回家中后,小鲛对着占了小半个院子的东西目瞪口呆。
溥渊微微压下笑意:“送给大郎君的。”
鲛抿唇,回头看自己那十几个竹篮的东西,再看看堆在院子的“小山”,半晌才扬声:“阿渊坏!”
说着阿渊坏,小鲛却将嘴角弯得老高。
“阿渊~”
小鲛和溥渊收拾乡民们送的心意,他将板凳挪到溥渊身旁,伸脚去勾溥渊的腿。
“鲛好开心,这里是阿渊和小鲛的家。”
家里有他最爱的阿渊和最爱他的阿渊,村子里是喜欢他们的各方乡民,还有他坚持教出来的萝卜头们。
他的心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清晰的有了对于家的归属感,沉沉甸甸的落在心头。
鲛缠住溥渊的手臂:“阿渊,鲛想和你在这里住好久好久。”
“对于人的‘这一世’我们不乱走了好不好。”
他乐呵呵地将自己的话接下去,并不伤怀,只想将这件想做的事做完。
“等到时候我跟你把头发染白了,他们怎么变咱们就怎么变,我们送最后一个人离开再走好不好?”
溥渊手一伸,将板凳上的鲛抱起来放在腿上坐稳。
“好。”
人生一世,看着所有熟悉的人离开难免伤怀。但小鲛和溥渊是彼此特殊唯一的存在,他们除了云乡村的“这一世”,往后还有许多世,直到百年后他们送走云乡村最后一个熟知的人,也许会再换其他地方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