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赵铉忽然坐起,恍然大悟一般:“我记得你有个长随,叫做什么陆生?他倒是生得白净周正。”
赵铉又开始阴阳怪气。
说起李德芳,他倒是一脸磊落,怎么到了别人身上,立即换了一副模样……
元铭:“……”
元铭简直哭笑不得,“他只是我贴身长随,照顾我起居而已,并无其他……其他关系。”
“料你在宅邸,也不敢做出这些事。”赵铉恶狠狠地说道。
元铭看他在喃喃自语,不由得调笑:“作为一个男子,我生出这样的皮相,十分苦恼。让万岁爷总觉得我流于轻浮。”
赵铉投来探究的目光,等着他的下文。
“然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也无可奈何。还请万岁爷多多担待。”
元铭说完笑笑,不再理他,直接躺下,阖眼要睡。
他尽管闭了眼,也能猜到,赵铉此刻的脸色一定无比精彩。
正兀自得意,唇上忽传来了一阵温湿的触感。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元铭不禁有些恍惚。他随着这动作回应。
起初只有一种奉旨行事的呆滞,可逐渐他发觉,今日似乎……不同。
这吻缓慢,温吞,带着水一般的柔情。
这种温缓的动作,在两人的情事之间极为少有。平素总是带着些侵略意味,从不似如今这般。
元铭不由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赵铉。
他下意识地抚上身上人的肩背,仍是熟悉的触感,才是稍微安下心,沉溺在这柔情之中。
呼吸逐渐被掠夺,喘息变得粗重,而赵铉忽然挪开了。
他长长地呼出来一口气,安静躺下,声音已不甚清朗:“你身子未好全,睡吧。”
赵铉说罢,一条手臂轻柔地揽在元铭胸口,将头贴在他脖颈边上。
过了一会儿,他竟然去床头摸了把蒲扇,替元铭扇了起来。
“万岁……夜里不热……”元铭惶恐将他那条胳膊按下,他想了想,壮胆握住了那只手,“万岁不用如此。”
赵铉轻声笑笑,“扰醒了你?”
“没有……”
床帏里安静极了,元铭甚至能感受到身后人的血脉搏动。
赵铉似乎就是要他知道,故意将左胸贴在他后背上,轻轻说道:“我想,往后年年岁岁,夏夜里都给你摇扇。”
元铭忽然愣住了。
万籁俱寂,只有后脊上贴着的那颗心脏,仿佛紧张,正鲜活抖动着。
“万岁……是发什么梦呓?”元铭嘲弄一笑,他真不知道赵铉这样的人,说出这种话语,到底有几分可信。
赵铉忽然焦急起来,用力抱住他,快声道:“我拿乳母起誓!方才那句话,没有半点玩笑之意!”
“我……我知道你不信我……”赵铉语调转而有些沮丧,“可是,仲恒,请你信我。回京之后,我会从旁支皇亲过继子嗣,再从中择优。前朝曾有先例,并不算奇事……”
赵铉仍在诚恳的絮絮说着。这些话仿佛他已思虑多时,一句挨着一句蹦出来。
叫人根本来不及反驳。
“为掩耳目,或许会收个一妃半嫔,但你要信我,我绝不……”
赵铉这般卑屈的模样他从未见过,这些话更是来得猝不及防,就在这样平静的夜里。在秦邸这朴质的小屋里,在这简陋的床帏之中。
元铭错愕的回头看去,透入的几缕月光,将身后人的脸孔照得迷离模糊。
唯有一双瞳仁,如同漆黑浩瀚的夜空,当中缀着两点星闪。
元铭以为自己发了什么梦,不由低声问道:“你说什么?”
赵铉被他这四个字当头敲得一愕,忽然局促起来:“我……原来你已睡着了。”
他缓缓躺下,枕着小臂,颓然道:“没什么。”
元铭暗里笑笑,晃了一下他手臂,问:“怎么不说了,听到了「一妃半嫔」,怎么没了后文?”
斜刺里被他这样一问,赵铉又难以说出口,只阖眼道:“睡了。”顺势扯了被子来盖。
“别睡……”元铭忽然来了劲,只觉看赵铉吃瘪有无穷的乐趣,“接着讲啊,我还打算跟你「彻夜长聊」的。”
“彻夜长聊?”赵铉将他挪开,故意保持了距离,不可思议道:“你先去打听一下,秦淮河的头牌,一夜值多少钱。不交钱就想跟我「彻夜长聊」?”
元铭赶紧抱着他笑起来:“你怎么将自己比作优伶?不可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