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芳面上含笑,心里却凉了一截。
这约是沈坚的倾慕者,说不定已有了婚约。
“客气了,请入吧。”李德芳让开门口,让她进来。
这姑娘动作娴熟,挂起了艾草,显然来过多次了。日光打在她身上,她并不嫌热,只是认真摆弄着艾叶,说不出的温婉之意。
李德芳心中有数,怅然整了整衫,准备去取公文。
一抬眼差役追了过来,口中「哎呀哎呀」个不停,李德芳不由顿足,往沈坚那小房间看去。
“我的亲奶奶哟,沈大人说了叫您别熏,他睡得着!”
便听见那姑娘倔强道:“娘说了!你们这儿煞气重!我给我大哥屋里熏一熏怎么了!”
大哥?
李德芳不由走了回来,他站到门口道:“这位姑娘,你可是姓沈?”
那名姑娘应声抬头,回道:“大人,民女正是姓沈,沈坚是民女长兄。”
“哦,原来是指挥使家小妹。”李德芳又随口与他寒暄几句。
说话间倒也觉得,此媚眼的确与沈坚有几分相似,心情莫名转好。
迎着下晌暖炙的日光,李德芳大步往舍房走去。
“督公!”
入了后院,迎上来一名差役与他行礼。
“丙酉字记档房。查档,取公文。”
差役赶紧点头哈腰,带着他往里走。边走,李德芳边暗道,这游廊怎么有些眼熟?
北镇抚的后署他并不常来。这地方按理说,他压根儿没来过。
狐疑的走入记档房后,入眼是一架又一架的档案。按照沈坚说的,他该去四号架,取今日户部送来的急递。
然而当他路过二号架的旁边的轩窗时,望着窗前小桌上的灯台,他忽然停止脚步。
这地方几年前他来过。
……
那年太子爷遭刺客夜袭。
慈庆宫掌事萧蔚然,因护主有功,得了不小的封赏。
诏狱抓了几人进去,但太子爷知道被抓的几人并非刺客。真正的刺客,约莫还受着谁的庇护,逍遥法外。
萧蔚然奉太子命,混进锦衣卫中,去记档房盗取档案,查清被捕几人的信息。
……
晚饭时分,萧蔚然在镇抚司不远处徘徊,伺机迷昏了一个新入的年轻锦衣卫。他似乎刚办差回来,要画卯下衙。
萧蔚然便换了他的衣服,佩上腰牌,潜入北镇抚司。
夜深,他摸黑穿过游廊,悄悄潜进了记档房。
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他在档案架前翻找。正找着,门外忽然一声低喝:“谁!”
来人似是夜巡的锦衣卫,刚好与他撞上。
萧蔚然早做惯了这种事,他急忙摸住桌上的茶盏,将水泼到自己身上,顺手解了衣扣,笑道:“哥,衣裳湿了,进来换一下。”
唰一下,屋里灯火倏然明亮。
萧蔚然这才看清,来人是个半大少年,看着约有十五,一身绯红的麒麟服。
而且走路无声,功夫不错。
李德芳不敢掉以轻心,只从档案架后头走出来,靠桌定定站着。四目对望,一时无言。
“你大晚上鬼鬼祟祟,跑来记档房做什么?”
这少年目光甚是锐利,他一步步走来,很有盘查的意思。
萧蔚然悄然瞄了一眼他腰间牙牌,竟然是个百户!
这小小年纪,定然不简单。心道今日真该查查黄历再出门……
番外-李德芳五
“这位哥哥,我……真是衣裳湿了,刚才撞上个端茶的,洒了一身。”
这是萧蔚然的惯用伎俩,毕竟要脱衣,对方无论男女,总要避讳着些。
这少年不出一言,只站在原地盯着他,一手提着北镇抚的灯笼,一手扶在刀上。目光灼锐,神情里满是怀疑之意。
萧蔚然朝他刀鞘瞄了一眼那是一把满新的绣春刀。看来此人是侦缉缇骑,刚升的百户。
这就棘手了,提绮可不是普通锦衣卫,这些人要胆有胆,要谋有谋。怎么今夜偏巧给亲自巡夜的缇骑撞见!
对方仍不出一言,眼神死死锁住他, 如同锁住一只将要入网的猎物。
“你不信?”萧蔚然只得故作焦急,故意将北镇抚的腰牌解了,搁在桌上,又开始自解衣衫。
这少年两步走来,一把抓起腰牌,正反面逐一查看。疑心仍然未散,偏着头睨视他,连灯笼都搁下了。
这也就算了,他还顺手将窗户关的严实……
萧蔚然心中慌乱,口中却做戏般温和笑道:“哥要查我,我自然是依的。难不成……我还能翻窗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