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什么时候会醒来?”爱德华开口问道。
“也许是一周,也许是一个月……”帕格尼尼博士有些不确定地说道,“这还要看陛下的恢复情况。”
“但是你确定陛下会醒过来,对吧?”王后一把握住了医生的胳膊。
“是的,然而……”
“哦,我的上帝!您倒是说呀!”
“陛下一定会醒来,然而这可能是陛下最后一次醒来了。”帕格尼尼博士支吾着说。
屋里的所有人脸色骤变。“您确定吗?博士。”爱德华感到有些天旋地转,他仅仅的抓住沙发的扶手,希望指尖传来的痛楚能让他的意识变得清醒一些。
“我很遗憾,但是恐怕的确是的。”博士低下了头。
王后轻声叫了一声,昏倒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如同码头上的搬运工把一个装满了粮食的袋子扔进了船舱里。
爱德华微微闭上了眼睛,他依旧感觉有些头晕。他曾经预想过这一时刻的来临,如今这一时刻终于到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打铃召唤了仆人。
“请您召唤枢密院的大臣们,并且让国王的律师来这里随时等候陛下的召唤。”爱德华用让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的冷静声音命令道。他又转向帕格尼尼博士,“劳烦您作为专家去通知一下枢密院国王的病情。”
“谨遵您的吩咐。”帕格尼尼博士鞠躬告退。
“我亲爱的姐姐们,也请你们回去休息吧。我想今晚大家都已经很累了。”
玛丽公主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而伊丽莎白公主则走上前来,握住了自己弟弟的手,“上帝保佑您,殿下。”她轻声说道。
两位公主带着昏迷不醒的王后离开了房间。爱德华无力地坐在扶手椅上,他感到自己比任何时候都需要罗伯特达德利的一个拥抱。他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门。
外面走廊里的人群已经散去,王子无意识地沿着走廊向前走着,突然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抬起头,眼前浮现的是那熟悉的黑发少年的面容。
“你怎么还在这里?”王子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不放心你一个人。”罗伯特用斗篷把两个人包在一起,扶着疲惫不堪的爱德华向王储的寝宫走去。他感到那个埋在自己胸口的脑袋抽泣着,泪水弄湿了他胸前的衣服。他手上的力气微微加大,把怀里的少年搂得更紧。
第60章 君主与凡人
国王病重的消息如同长着翅膀一样,被信使之神墨丘利带到各个角落。仅仅五天之后,英格兰的五十四个郡都已经知道亨利八世陛下已然时日无多。这消息在三天之后传到巴黎,六天后传到维也纳,而十天之后已经出现在远在君士坦丁堡的土耳其苏丹的书桌上。
在英格兰王国的历史上,王位交替之时总是最危险的时候。根据枢密院的命令,郡治安官开始动员军队,海军的战舰封锁了海峡,而所有的贸易船舶都被拘禁在港内。从英格兰出产的布匹和羊毛堆积在多佛,伦敦和南安普顿的码头上,而海峡对岸的安特卫普和加莱的境况也大同小异。整个英格兰王国如同一只受惊的刺猬,每一根尖刺都耸立起来,用怀疑的目光盯着一切可疑的对象。
在格林尼治宫国王的房间里拥挤着一打医生,这里简直已经成为了医生的巢穴。医疗器械堆放在华丽的房间各处,而屋子里的草药味道浓的令人窒息。陛下的首席御医帕格尼尼博士如同一艘正在沉没的帆船上绝望的船长,正在尽全力让惊恐万分的水手们尝试着保住这艘船。
转眼间已经是新年,然而对于1547年的到来并没有人有庆祝的心情。枢密院乱成了一锅粥,国王的律师坚持除非陛下驾崩或是议会宣告陛下失能而需要摄政,否则他无法公开陛下的遗嘱。然而在这样的日子里,下议院的那些乡绅们正舒服地躺在壁炉旁,一边喝着麦酒,一边用最恶毒的语言辱骂自己的老婆。因此可以想象在这样的时候召集议会是多么巨大的挑战把乡绅们从他们温暖的躺椅上拉起来,然后让他们在寒风中赶路几百英里到伦敦,这完全是赫拉克勒斯的任务。
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月,当枢密院的大人们终于总结出了一套把工作继续进行下去的方法的时候,帕格尼尼博士终于向枢密院报告:陛下即将在一两天内醒来。这如同在池子里扔下了一块石头,所有的鱼都开始翻腾了起来。
一月二十六日是一个晴朗的冬日,赫特福德伯爵按照往常的时间起了身,在他宅邸后面的漂亮花园里散了一会步。惨白色的太阳挂在空中,发射出有气无力的光芒。清冽的寒风吹拂着枯败的枝条,那些枝条已经被积雪压的弯折,一切都是如此安静,甚至可以算得上是有些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