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_作者:Bucephalus(168)

2022-02-17 Bucephalus

  车队缓缓驶进城堡大门,国王的灵柩被十个穿着黑色号服的仆人抬起,移进了圣乔治教堂的前厅。教堂里华丽的装饰已经被黑纱彻底覆盖,唱诗班用低沉的声音唱着安魂曲,当灵柩从走廊当中经过的时候,走廊两旁的神父们都跪地行礼,为国王的灵魂祈祷,如果这东西真的存在的话。

  国王的灵柩被安稳地放在教堂的祭坛前,直到第二天的葬礼之前,它会一直留在那里,周围环绕着祈祷的神职人员。而对于其他的送葬人而言,他们一天的折磨终于结束了,现在他们可以回到城堡里已经为他们准备好的生着炉火的房间里,活动一下冻的僵硬的四肢,让仆人从厨房为他们端来热汤。

  在城堡的王室套房里,爱德华喝完了一杯加了香料的热葡萄酒,感到浑身上下暖和了一些。他感到有些昏昏欲睡,于是靠在一张土耳其式长沙发上,拿着一本书,屏退了仆人,很快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爱德华在朦胧中,似乎感到有人在触摸他的额头,他张开眼睛,似乎看到了罗伯特达德利那熟悉的黑色头发,于是他放下心,再次睡了过去。

  当他醒来时,清晨的微光已经从窗帘的缝隙当中透了进来。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从客厅的土耳其长沙发上被移到了卧室里,而罗伯特达德利则和衣躺在卧室的一张小软榻上。他揭开被子,走下床,感到自己的脚陷入了温暖的羊毛地毯中。

  罗伯特达德利被这细微的响声惊动了,他睁开眼睛,坐起身来。“几点了?”他睡眼惺忪地问道。

  爱德华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你可以再睡一会,天刚刚亮起来。”

  “我还是早点回去吧。”罗伯特站起身来,“我得回去换一下衣服……今天的仪式很快就要开始了。”他整了整自己的领子,“你感觉怎么样?”

  “很好啊,为什么这么问?”

  “你昨晚有点发烧,可能是吹了一天的冷风的缘故。”罗伯特走上前来,伸出手,摸了摸爱德华的脑袋,对方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细微的红晕。“现在似乎已经好了,不过我想你今天还是注意一点为好。”

  “今天的仪式都是在室内。”爱德华微微把脸偏到一旁,以掩饰自己脸上不正常的红色。

  “记得穿上大氅。”罗伯特穿戴整齐,拿着自己的帽子,轻轻拉了拉爱德华的手,“我真的要走了。”他低头轻轻吻了吻新国王的额头,然后转过身来,离开了房间。

  王子重新静静地坐在了床边,他看上去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有微微翘起的嘴角显示着他的愉悦。过了几分钟,他伸手拉铃,召唤仆人来为他洗漱换装。

  ……

  大雪下了一夜,当冬天黯淡而又苍白的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之时,整个城堡的庭院都已经被积雪所覆盖。惨白色的太阳吊在空中,用它无力的光线试图驱散遮盖着天空的阴霾,却收效甚微。花园里那些上百年历史的橡木上挂满了积雪,时不时传来树枝折断的噼啪声,与那断枝和上面的积雪一起落在同样积满了积雪的地面上所发出的沉闷的响声。

  而在圣乔治教堂里,所有的壁炉都在燃烧着,让室内如同春天一样温暖,空气中弥漫着松木的香气,让来宾如同来到了某个盛典的现场。事实上,一位君主的葬礼,算得上是整个王国最盛大的典礼之一,在余下的几个月里,无论是社交界或是街头巷尾都会用无比的热情讨论这场葬礼的每一个细节,一直到三个月后新国王的加冕礼把众人的注意力再吸引过去。

  这出戏的观众们按照地位的高低依次到场。满面红光的乡绅,穿着被自己啤酒肚撑的变形的礼服,如同一个球一样滚进大厅。年老的贵妇人带着年轻的少女们,如同一只母鸡张开翅膀带着她的幼崽;来自各个国家的使节穿着富有标志性的礼服,而其中土耳其大使如同洋葱头一样的帽子无疑吸引了最多人的目光。如同一场婚礼或是洗礼抑或是生日宴会一样,他们挤在自己的座位上,几个人一起叽叽喳喳起来,自从国王病重以来,宫廷的宴饮活动急剧减少,这样的机会变得越来越难得可贵,而如今一切终于恢复正常,欢乐的日子随着死神的斗篷带起的微风又重返英格兰宫廷。从这个角度来看,亨利八世国王也真可以算得上是死得其所了。

  当这出戏的观众就位,演员们终于也走上了舞台。在众人的目视下,扮演主角的新国王走进了房间,他穿着一身黑色的丧服,静默地走着。在他身后跟着的王室女眷们蒙着黑色的面纱,让人看不清她们脸上的表情。然而在黑纱的包裹下,伊丽莎白公主和王后的肩膀都在颤抖着,似乎是在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