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旨在极大削弱贵族阶级和议会的影响力的法案,一旦最终得以通过,势必会对国家的政治架构造成根本性的影响,它将要成为这个王国由一个松散的封建制国家转化为一个中央集权国家道路上的里程碑。
对于贵族们而言,这份法案无疑是在逼迫他们以一种最华丽的方式进行政治自杀,他们赖以与新兴的商人和市民们竞争的特权将被削弱,而他们的政治地位也将大大缩水。因此虽然大多数贵族心中都萦绕着对国王的恐惧,然而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依旧鼓起勇气,试图在议会表决时以投出反对票的方式来做最后一搏。
进入二月份,许多外地的议员已经早早来到了伦敦。在伦敦城里,各方势力举办了大量的政治性宴会,这些所谓宴会与其说是聚会和娱乐,不如说是相互串联,无论是支持国王一方,或是反对派,都竭尽全力拉拢每一位议员。根据估计,最后投票的票数差异很可能只有个位数,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一票都是至关重要的。
二月十四日是情人节,这一天也是诺丁汉伯爵在他位于伦敦市中心的豪华宅邸举行宴会的日子,作为全国排名前十的大地主,诺丁汉伯爵对于国王提出的法案自然是十分抗拒,对于拉拢议员们进入反对派的行列充满热情,因而这场宴会的请柬几乎送到了每一位议员的手里。在今天出席的宾客当中,除了反对派的大部分议员之外,还有不少中间派的代表,而后者才是宴会的主人真正想要拉拢的目标。
宴会从晚上八点开始,一直到了午夜时分才告一段落。随着不远处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钟声,退场的宾客们也从大厅里鱼贯而出。古罗马的作家普林尼曾把从斗兽场里涌出的观众比作某种剧烈的呕吐,而如果他有幸此时站在伯爵的前院里,恐怕会有相同的感觉。
在众多脑满肠肥的宾客当中,一个身穿黑衣的胖子看起来毫不显眼。他似乎有些喝的微醉,一摇一晃地从大门里迈出来,看上去如同一只肥硕的鸭子在春日的阳光下在沙滩上漫步。他伸手推开了要来搀扶他的仆人,径直走到了门廊中央,用在大厅里都听得到的尖细嗓音大声喊道,“把塔伯特主教的马车驶过来!”
即使此公不报出这个响亮的头衔,人人也都看得出来他是一位神职人员了。这些上帝的仆人总有着与他们的前辈们不相称的体型,看上去如同一群壮硕的河马,而与他们的身形不相称的是,他们的声音普遍尖细的如同小姑娘。通常在这样的宴会上他们总是身着黑袍,仿佛是愧疚于自己犯下了七宗罪当中的暴食这一罪孽一般,试图用这黑袍子把上帝的视线挡在外面。
塔伯特主教出身于贵族家庭,与其他无法继承头衔的次子一样,他选择了宗教作为自己的职业,他有着家族的支持,同时还善于攀附,因此很快得到了一个修道院院长的肥差。在他担任院长期间,这座修道院一直以其池塘里饲养的肥美鲈鱼著称,甚至有传言称院长大人吃掉的鲈鱼比整个教区的人口还要多。
鲈鱼们的噩梦随着塔伯特院长的升迁而结束了,在一些有权有势的朋友的帮助下,他成为了一位穿紫袍的主教,还成为了上议院的教会议员。新任的塔伯特主教没过多久就发现,议会是一个更加丰饶的鱼塘,利用他的选票作为交换,他在过去的几年里已经从这个鱼塘里获得了富比王侯的财产,足够让他的那一打私生子都成为富有的绅士了。
一辆双座四轮马车很快在两匹白马的牵引下,径直驶到了主教面前,那巨大的主教冠冕图案,几乎占据了整个车门,显然如果真的有末日审判的话,那么主教除了暴食之外,傲慢的罪孽怕是也需要在救世主面前好好解释一番了。
主教对着殷勤的为他打开车门的马车夫低声说了几句,而后便踏上铺了丝绒的踏板,纵身坐进了马车,车门随即在他身后关上。马车夫一甩鞭子,两匹骏马就迈开步子向前奔去,转瞬间就冲出了宅邸的大门。
主教的身体陷在松软的座椅靠垫里,他浑身的肥肉伴着马车的颠簸一抖一抖,让他发出舒适的叹气声。他伸手在自己的身上摸索,终于掏出了一个金黄色的小小丝绸袋子,这是临散场时诺丁汉伯爵的一位仆人悄悄塞在他的外套口袋里的。
主教绿豆般的小眼睛里露出贪婪的光芒,他打开了袋子,把它拿到床边,里面的东西在月光下反射出柔和的点点银光。
袋子里躺着十几颗鸽子蛋大小的珍珠,塔伯特主教伸出两只手指,捏住其中一颗,把它从袋子里取了出来,轻轻用指尖搓揉着。那光滑的表面摸上去,让他想起自己最喜爱的那位情妇那光滑的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