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莫名的恐惧笼罩了爱德华的全身,他快步走到房门前,想要出去看看,然而房门却似乎从外面被反锁住了,任他如何拧动把手,依旧纹丝不动。
爱德华愠怒地踢了一脚房门,他反身穿过客厅,来到厨房里,打开了橱柜的门,里面放着一个红色的箱子,上面用白色的油漆写着几个醒目的大字“FIRE EMERGENCY(火灾应急)”。
他打开了箱子的锁扣,里面放着一个干粉灭火器,一把消防斧,以及一把锤子。
爱德华犹豫了片刻,一把抓起了那把锤子。
他走到客厅的落地窗前,用锤子猛击了一下玻璃,那被撞击的地方立即浮现出蜘蛛网一般的裂纹。
他心头一喜,再次举起锤子。
……
罗伯特拿起一块丝绸手帕,沾了沾床头柜上的银盆子里面的薄荷水,轻轻擦了擦爱德华的额头,国王微弱的呼吸变得略微响亮了些。
他惊喜地看向医生。
帕格尼尼大夫俯下身来,握起国王的手,陛下刚才看起来就要消失的脉搏又变得强劲起来。
国王身下的被单和睡衣都被汗水浸透,罗伯特将他轻轻抱了起来。国王看上去十分憔悴,那漂亮的蓝眼睛深陷在眼窝里,许久没有睁开,而他的身体则如同羽毛一样轻。那被汗水打湿的黑色头发一缕缕打在他的前额上。一只苍蝇不知道从哪个缝隙里钻进了房间,在国王的额头上飞舞着,罗伯特挥手将它拍开。
“大人,请您用枕头把陛下的后背垫高,这会有利于陛下的呼吸。”帕格尼尼医生说道。
罗伯特连忙行动起来,在国王的身下堆叠上一块块松软的枕头。
……
落地窗的玻璃终于被敲碎了,爱德华扔下手里的锤子,转头回到厨房,拿起了红色箱子里的那把消防斧。
他重新回到客厅里,冷风正从窗子上被敲出的大洞灌进客厅。
爱德华弯下腰,从窗子上的大洞里钻了出来,他的脚踩在窗边的一丛灌木当中,那枝条折断的噼啪声在这一片寂静里显得异常响亮。
突然间,如同得到了什么信号一样,花园里的玫瑰花开始疯狂摆动起来,随即,所有的花苞在同一瞬间展开了,黏腻的花香在空气中蔓延开来。那些长着尖刺的花茎开始生长起来,在爱德华惊讶的目光中,它们越长越高,越长越密,红色和白色的玫瑰花构成一座穹顶,将整座房子包裹起来,那血红色的月光也难以穿透花茎间细密的缝隙。无数的花瓣从空中飘落,其数量连一场大雨中从苍穹间落下的雨滴都难以匹敌。
爱德华拿起手里的消防斧,奋力劈砍这面前无穷无尽的花茎,血红色的液体从切口中流出来,花茎剧烈地震颤着,上面的每一根尖刺都竖了起来,满怀敌意地正对着爱德华。
……
罗伯特轻轻注视着国王闭着的眼睛,他的手里轻轻摇动着一把孔雀翎的扇子,让夏日炎热的空气吹起轻风,吹散了国王额间再次冒出来的那些细密的汗珠。
国王时而微弱时而粗重的呼吸变得稳定下来,如同清晨的朝霞般的淡粉色重新占据了他的面颊,这表现既可以认为是病情稳定的吉兆,又可以被当作是回光返照的凶兆。
罗伯特低下头,在医生惊愕的目光当中,他亲吻了国王的额头,“醒过来吧,爱德华……求你……上帝保佑……”他的头发披散在国王的脸上,眼泪顺着他的脖子一路流进领子里。
国王的胳膊微微动了动。
门外传来一阵嗡嗡声,城堡里的仆人和军官们都醒了过来,如今纪律已经不再有约束力了,他们都守在国王的卧室门口,期待着得到最新的消息。
……
爱德华感到手里的斧子越来越钝,他将斧子的刃凑在眼前,上面已经布满了裂口。
他将手里的斧子扔在地上,用手去撕扯那越长越密的花茎,如同一只被困在渔网里的抹香鲸在奋力撕扯着网子。尖利的刺深深刺进他的手心,鲜血落在泥土里,随即泥土里又长出一株含苞待放的玫瑰。红色的玫瑰,白色的玫瑰,一朵朵盛开的玫瑰向他展露着花蕊,它们的花瓣摆动着,仿佛一张张正在狞笑着的脸庞。
毫无预兆地,无数的记忆再次涌进他的脑海:白厅宫的大厅里挤满了人,香粉的气息混杂着松脂燃烧的味道;阳光从树叶间的缝隙射进来,落在小湖的水面上,与那粼粼波光一同舞动着;宽阔的大道上满是积雪,绿油油的山坡上金银花正在迎风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