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走了以后,陈锦逸耳边仿佛还在回荡陆的话“生气容易,可他想怎么解这个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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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傍晚,天边已经被晚霞染成了一片红。
徐子修像个斗败的公鸡一样,耷拉着脑袋走进了花厅,在陆的斜对角坐了下来。
陆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只是和平常一样喝着宁伯泡的茶,准备吃饭。
最后还是徐子修最先憋不住了:“抱、抱歉。”
“为什么道歉?”陆淡淡地道,“你没有错。”
徐子修抿了抿唇:“我是为我说着说着就离席的事情道歉,我应该跟你把话说清楚,说完说明白了再走。”
“那你想怎么说清楚?”
“我不觉得你会被马嘉瑞雇佣,你并不差钱,我也不觉得你是真心想考科举。”徐子修上午本想离去的,却被陈锦逸按住了。他下午的时候终于冷静下来想了很久,他发现他无论他怎么想,他既不觉得是马嘉瑞雇佣了陆,也不觉得是陆故意冒名顶替了马嘉瑞。
不单是他觉得陆既不图钱也不图功名,还是因为他觉得以陆的心智,就算要冒充也不会冒充一个自己见过的人,这样未免也太容易露馅了。
正是这些疑惑让他彻底冷静了下来,想来问个究竟。
陆喝了一口茶后,将茶碗放了下来:“所以你觉得我是因为什么?”
徐子修皱起了眉头,半晌才道:“我猜你留在京城应该
是有你的目的,你很神秘,你的来历不清楚,自然你的目的我也不清楚。但我知道你救过我,你既然救过我……”
说到此处,徐子修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没有办法违心地说出下来的话。他本能地相信陆不会害自己,但他若是害了别人呢?自己还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吗?
良久,等宁伯将菜都端上了桌,徐子修才道:“你若没有害人性命,我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你我此后桥归桥路归路。你若害了人性命,我会去报官的。”
“哪怕我害的是害过你的人?”陆指的是马嘉瑞和林飞章联手诓骗徐子修的事,甚至还要谋夺他父亲的遗物。
“他若害过你,你如何报复都是他咎由自取。但若他没有加害过你,你便不该害他。”徐子修顿了顿又道,“他害过我,我确实不喜欢他,但并不代表我希望他出事。常存仁孝心,则天下凡不可为者,皆不可为。”
“虎父无犬子啊。”陆突然拊掌而击,“好一个皆不可为。”
徐子修被弄懵了,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愤慨,他这是被夸了?可他刚刚明明怼了陆,为什么陆看上去心情还算不错?
而陈锦逸一直观察着陆,他心中的怀疑又深了几分,虽说陆不是太子,但绝非池中之物,陈锦逸几乎可以确定他身上留着有皇室血脉。陈锦逸从小混迹江湖,见过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他也见过很出色的同龄人,却唯独没有见过像陆这样的人。
贵气天成,气势凌人。这样的气势虽然有时会带来压迫感,但却不会让人感到抗拒和不舒服。平常不显山不露水,但关键时刻却让人觉得意外地可靠。陈锦逸自嘲一笑,自己原本也是想怀疑陆的,但莫名其妙间怀疑就被陆的言语打消了,甚至他生起了一种懒得探究的感觉,反正早晚他也会知道真相的。
“你不生气,为什么?”徐子修对此很困惑,他一直以为陆脾气并不算好,难道是他想错了?
陆失笑地摇摇头:“可能需要我生气的事情太多了,所以有些事情就不值得生气了。”
“才不是。”说话的是一直默默吃瓜看戏的吴,吴忍不住嘀咕了一声,“值得你生气的事那么多,你就只会憋坏自己。”
陆无奈地在他头顶揉了一把:“我哪有?”
“你哪里没有?”吴气哼哼道,“马嘉瑞自己作死,跟你有什么关系?明明你才是被威胁的那个人,为什么全天下都觉得你是坏人?就因为你看上去不像是会被人欺负的样子?所以就一定是你欺负别人?你自己又不解释!”
徐子修被说得面红耳赤,他似乎就像是吴说的那样,他虽然相信陆,但是他本能地觉得陆不会被人欺负,所以他本能地觉得是陆欺负了别人。
吴突然放下了碗筷,板着脸道:“我吃饱了,你们慢吃。”
“你哪里吃饱了?”陆挑起眉梢,“你可就吃了半张饼。”
“我气饱了。”吴抄起兵器转身就走,不多时,庭院之中传来了竹子唰唰落地的声响,看上去吴果真是气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