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的其实也不过是四十年前的事,?那会儿陆渊因为并非是太子,?及冠后便出宫建府,?这才和沈言吃了好些从前被拘在宫中根本吃不到的小吃。
紧随其后的知县自然也听见了,?那颗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明显就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爷啊!果然是大家族。
其实刚刚知县也想起来了吴路上说的话,吴说他和他们是青梅竹马。那六少的爷爷吴自然也是认识的,他算是白担心一场,?可……六爷真的清楚他们的关系吗?
这样的事知县也见过不少,终究不是自家的孩子,一旦出了这样的事,牺牲的必定是别人家的孩子,不管之前对这个别人家的孩子有多么多么的喜欢和欣赏。
想到此处,知县不免忧心忡忡,他也知道自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非亲非故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他实在没必要为两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担心。可知县对于这两个年轻人又实在是欣赏外带上感激。他们并非延陵县人,听口音甚至不算是周边的人,比起一些畏缩之辈,他们行事作风颇有几分侠气和风骨。再加上他们对彼此的感情太过直率坦荡,让知县难免升腾起一丝回护之意。
正琢磨着,陆渊已经看见了他,含笑:“大人也来了?一起坐?”
知县也没有觉得有什么冒犯的感觉,陆渊给他的气场太过于有压迫性,哪怕明知他只是一介商贾却也不敢有半分轻慢。
士农工商,商人为末,哪怕大昱开始重视工商,也难改千百年人们形成的观念。
也所以知县第一次和陆渊交谈后,第一反应就是,这样的人做商人可惜了。若是走上仕途,必定一代名相。若从军,也应当是大将军的角色。
陆渊的谋略见地远比知县生平所见之人都要深远,知县甚至觉得此人所想犹如深渊,而他只看见了深渊上的涟漪。
“如今城外的局势如何?”陆渊问道。
知县莫名地有些紧张,他张嘴后却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哑,吴注意到了后,把豆浆碗放下,擦了擦嘴:“六爷爷,城外的那些流民昨夜或许吃了什么不干净的吃食,跑茅厕都跑虚脱了,此刻没有一战之力。”
“不干净的吃食?”陆渊忍不住看了一眼陆,陆正喝着一碗茶
,见祖父瞧自己,淡定地笑了笑,看不出半点心虚。
陆渊乐了:“说说,谁的主意?”
“我的。”吴抢着答。
陆渊失笑,用手点了点吴:“还嫩点。”
吴挠了挠头发,他好像是有些太着急了。
陆放下茶杯,慢吞吞:“儿并非稚嫩,只是在祖父面前是从来不设防的。家人之间,本就无需讲究这些。”
“哦?家人?”陆渊眼睛眯了起来,“我怎么不知道此事。”
知县差点叫了出声,果真如此!他连忙强作镇定笑呵呵地打圆场:“六少与吴少侠情同手足,兄弟之间自然是家人。”
然后知县就迎来了四目光的注视。
沈言“噗嗤”一声也笑了,他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润,离开了那四方城,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动过气了,被江南的风滋养了二十年,那脾气就像是那糯米糍一样软得不行。
“此话倒也没错,儿和小竹马相交,这么多年感情依旧,实属难得。”
“感情依旧?”陆渊用略带戏谑的目光扫了扫那并肩而坐的两个青年,“当真感情依旧?”
沈言摸了摸鼻子,不管了,也管不了,这人这几年才是愈发的幼稚,连自家孙子都逗上了可还行?
陆淡定地迎上陆渊的目光:“更胜从前。”
知县心中不禁捏了一把汗,六少如此耿直可不是明智的做法,把老爷子哄回家后他俩想怎么缠绵便如何缠绵,何必硬碰硬呢?
知县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赶在陆渊说话之前又替陆打了个圆场:“成年后同甘共苦之情自然比幼年的玩伴之情更加深厚,更胜从前倒也恰当。”
陆渊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知县,突然又看向陆:“为将之,当先治心,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为君者,更不应喜怒形于色,儿可知?”
陆也看了一眼知县:“儿不敢忘。但情之所钟,发乎于心,若情深隐于心,伤心的岂非是情钟之人?更何况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我一日不婚,便一日没有安宁之日。知县之所以知晓,也是孙儿告知的。”
吴轻声补了一句:“我也说了。”
陆渊看了看他们两人,眸中看不出太多的情绪:“你们二人可是想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