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翰则当日不解,只当父亲心疼儿子,第一次违背了他自己刚正不阿的行事准则。赴任后明白了父亲的叮嘱。外地确实不比京中,在京中他是肃国公府的嫡长子,虽然大昱开国以来的规矩,爵位若想世袭须得皇上恩准,不封昏碌之辈,但明眼人都知只要没有大错,肃国公府的爵位必定是能世袭的。可在外地,强龙不压地头蛇,尤其是那刀光剑影俱在觥筹交错之下,如清溪之下的淤泥,林翰则只能装作浑然不知他们的隐私勾当,一心推行良策造福百姓。这一次洪涝,他终于不愿再放任这些尸位素餐之辈,却没想到还未等他腾出手收拾这些人,却被这些人生生推到了风口浪尖。
“小女子……”女声中带着无措与啜泣,虽看似什么也没说,但却让人品出了一丝兴味。锦被被她扯在身前,却遮不住肩头的斑斑点点,一眼望去便知昨夜发生了什么。
林翰则想到或许自己便要被问罪,也顾不得礼教,抬头看去。只是这一眼,他便有些怔愣,这女子似乎有些眼熟……女子样貌不俗,虽不似世家贵女那般大气,却自有一种南方女子的温婉娇俏。
可是这女子究竟在哪见过呢?
女子的啜泣声终于吵醒了睡在里侧的男子,男子展臂一舒,揽住了那女子腰肢,百般揉弄让人看得空气中又多了几分糜乱的意味。
又听见哭声,那男子“嗤笑”一声:“有何可哭的?昨晚不是很是开心?”
这话说得那女子脸颊绯红一片,垂眸低语不敢直视男子:“殿下莫要打趣。”
那男子好似未听清,眼睛犹未睁开,随后揉了揉太阳穴:“……你身上用的什么香?真香。”
“妾身不曾用香,许、许是妾身昨夜在林间走过沾染上的。”
男子一怔,突然间翻身坐起,双目直视女子,随即也就看见了眼前的内侍以及林翰则。
林翰则也看见了他,不禁瞪大的双眼,这人自然不是什么太子殿下,而是盐运使司运同万广。
男子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额上冒出了大颗大颗的冷汗,女子见他不说话,忍不住抬起眼皮想看一看太子殿下的容貌。这一看不要紧,女子连带着被子一起摔下了床,发出了一声惨叫
“舅舅!”
林翰则倒吸一口冷气,终是知道为何见着女子觉得眼熟了,这女子与万广的容貌有几分相似不说,而且在他初来乍到之时,万广便想要将这个外甥女塞入他的房中。先不说家规森严,就说他与夫人鹣鲽情深也不容得他做出纳妾之举。当然在万广吃了闭门羹后,便与他对垒而峙。
林翰则一时间脑子转得飞快,方才那万姑娘既然喊了“殿下”,又见他们二人恐怕是方才才知晓对方身份,那必然万姑娘得了授意知道此间住的太子,所以成了好事。但既然是万广,有些事情就说得通了,万广贯于以女色相交于同僚,这江陵官场之上没有几个人的后院是没有被万广塞过人的。
也就是说昨夜应该是万广筹划让自己外甥女诱太子上钩成其美事,再摆出一副被强迫的可怜模样。而且毕竟是从四品官员的外甥女,太子总得给一个说法,若是顺利的话便能送外甥女入了东宫。东宫那是什么地方?便是当不得太子妃或是侧妃,日后太子登基总是有品阶的嫔妃,这万家岂不就是平步青云了?
若是未成……
若是未成,女子只要推脱说府中仆从引自己过来,在自己的府邸之中只有自己的逃脱不开干系的,若是万广攀咬自己将自己拉下马也不亏。
林翰则正犹豫时,那内侍已经转身:“看来是咱家误会了,大人府中的事情还是由大人做主比较好,大人说是吗?”
内侍脸上带笑,但林翰则却感受到了划在自己脸上的凌凌之色,当下心中一紧,拱手道:“自然,下官自会给……”话说到这里,林翰则顿了一顿,咽下了那句已经到嘴边的“太子殿下一个交代”,转而道:“下官自会查明真相。”
“林大人治下严明,咱家知道定不是大人之过。”说罢,瞟了一眼还呆愣着的一男一女,“此事,便有劳大人。”
林翰则边道“不敢”,边拱手相送。
送到房门时,林翰则乍一见外头的晨曦身子不禁一晃。倒是那公公反手扶了一下林翰则:“洪涝刚退,太子知晓林大人不易,大人可要保重身体。”旋即转身离去。
林翰则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突然间想起方才内侍冲入内室时的举动,心下了然……若方才房中真是太子殿下,那床上无论是躺了太子与谁,内侍必定都不会叫嚷出声,更不会允旁人进内。喊人是为了将床上那两人的罪名坐实了,许是那内侍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但不管如何床上之人意图勾引太子的罪名肯定是坐实了。可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太子身边的人却不查,反倒是交予自己查……